“应瑶是一位仙君的名字!?”阿应惊讶道。

    谁家檐下的灯笼照亮了莫苍的眼,他的睫毛微微垂下,掩盖了眼里情绪的晃动。

    阿应以为他不高兴了,怕他反悔,立刻道:“莫苍大人,在下应瑶,就请莫苍大人收留小的了。”

    说完歪过头,从上往下看他,灿得一笑,想逗他开心。反正她又不知道自己以前叫什么名,长拥给她起阿应,莫苍给她起应瑶,在她无法想起她的前事之前,她都是无所谓的,“应瑶”也可以叫“阿应”,更没什么不妥了。

    莫苍冷着一张脸,垂眼看她,“哪里学得这些怪话?”

    他虽然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但阿应却放下心来——他应该不是在想反悔。有戏的有戏的。

    她咳嗽两声,手负在后,八字步一扬,回头正儿八经讲:“呐,小的应瑶没什么爱好,听书算是一样,便是跟那儿学来的。”

    莫苍看她一眼,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哎哎,等我等我啊,莫苍大人。”

    阿应在正式变为应瑶之前,需要接受一个事实。

    此刻她就站在国师府门前,抬头看那不存在的门匾,看了一会儿,才转头向堂堂南容国的国师大人讪笑道:“莫苍……大人啊……这……我都改名了……至少……”她有些委屈,“至少以诚相待啊。”

    莫苍有些没好气,“应瑶,你怎么就觉得我没有以诚相待了?”

    应瑶指了指门,“一块匾都没有的破草门,”她又指了指土墙,“随便一翻就可以进去的土墙,”她来到土墙前,跳了跳,“里面只有一个院子,一间屋子,而且,”她环视四周,“在这样偏僻小巷……”

    “没想到你应瑶走到如今居然还慕富嫌贫。”

    应瑶睁大了眼,上前道:“莫苍大人,话不是这样说的,我阿应……我应瑶,才没有什么慕富嫌贫,你别总是偷梁换柱,我刚刚想表达的意思是,你带我来的根本就不是国师府,你在骗我。”

    “我若是告诉你这就是我的府上,你住还是不住?”

    应瑶张了张嘴,想了想,“若是真的,我阿应……应瑶,决无半点怨言。”

    莫苍朝门侧偏了偏头,“进去看看。”

    应瑶有些疑惑,但她还是半信半疑推开了木门,木门吱呀推开,应瑶刚迈进了一条腿,便见院中四周靠墙地面依次亮起簇簇火种,脚下砂砾滚动,有秩序地移动堆积,组合成文字、符咒和形状,一副巨型图案便如此在应瑶脚下展开,缓缓映入她的眼帘。

    她不可置信地走了两步,完全站进了图案中,回头看还在门外的莫苍,眼里被烛火印亮,钦佩之情顿时表露无遗:“这是……”

    莫苍上前与她并肩站在一处,身后的门无风自关。

    “国师之责,束妖阵法……”莫苍抬眼,望向苍穹,广袖一挥,天空便亮出一片肉眼可见的蓝如冰晶的结界。

    应瑶眼睛从他的脸上移开,向着那苍穹看去,不禁发出一声很轻微的感叹。

    “南容周全全在这阵法之中了,结界已设,妖魔勿扰。”

    应瑶看着苍穹,那像冰晶般的穹顶下,星星都放大了许多。南容的百姓,包括她都在这漫天星辰下。但她之前都不知道,也可能一国的百姓现在都不知道,在这如醉的星辰下,还有这样一层结界,为身边这位国师大人所设,为的是保南容周全……

    应瑶念闪脑海,突然抓住了莫苍的手臂,“莫苍大人!”

    莫苍觉得这样浪漫的气氛被打破很是不爽,也有可能是他确实被吓了一跳,他不开心地皱着眉,看向她,“一惊一乍。”又有些厌恶般看向她抓向自己手臂的手。

    应瑶有些不好意思,忙松开了手,道:“莫苍大人……”

    莫苍广袖一挥,那结界便消失不见,脚底轻轻滑动几许,打开阵法一个小小豁口,所有砂砾便像失去了凝聚,平铺于地上,无字无符。四周便只有烛火在微风中摇曳了。

    莫苍这才看向她:“相信这是国师府了吗?”

    应瑶用力点头,“相信相信了,莫苍大人……”

    她又是那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莫苍有些厌恶地讲:“应瑶,你再这样扭扭捏捏吞吞吐吐,别怪我反悔。”

    应瑶看他表情严肃,立刻想到了在群芳馆中,碧儿给她说,这位新上任的国师是个怪脾气,又想到他不喜欢看莺莺燕燕,只喜欢看女子耍剑,便知他应该是讨厌性格不利落的人,眼下对自己的态度也不足为奇。

    应瑶沉吟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憋红着脸,“或许,莫苍大人可以收我为徒,我为莫苍大人做事可好?”

    反正在哪里工作也是工作,眼前的人有钱暂且看不出,但是有本事倒是真的,找到一颗庇荫大树,又恰巧这大树还能授之以渔又授之以鱼的话……

    莫苍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随后摇头,推开了院中唯一一个房屋的门,走了进去。

    应瑶有些沮丧站在原地,“真是个怪脾气。”

    只听内里道:“要做我的徒儿,你就先从这里开始吧。”

    应瑶更沮丧了,噘着嘴垂下了头,但突然,她猛地抬头,眨眨眼,消化了一下刚刚自己听到的话,便急速跑进门里,探头探脑向里间,扒门问道:“意思是真的收我为徒?”

    莫苍坐在桌前背对着她,饮一杯茶,“我可没说。只是……”他将茶杯离远了些,“这茶是昨夜的,凉。”

    应瑶眼珠骨碌碌一转,开心地一把抱起茶壶,捧在怀里,“莫苍大人,徒儿这就为你去打水煮茶去。”

    这一晚,莫苍一会儿摸摸床,“两天没睡了,这床不知怎么,变得有些硬了”,一会儿又用手指抹抹角落烛台,“这两天没来,怎么感觉这灰尘都多了起来”,应瑶忙从院中抱起了干草铺在床下,又赶忙打水去擦洗屋子,好不容易折腾完,那翘脚躺在床上的莫苍又起身,揉揉肚子,“下午没怎么吃饭,这会儿怎么感觉有点饿呢?”

    应瑶立刻响应,忙去厨房看看还能做点什么吃。

    她倒不像长拥那么拿手饭菜,但煮个粥倒是可以的,于是她添火烧柴,柴火堆在角落有点湿,她好不容易用了一块干燥的木头钻木取了火,火心怎么都点不燃潮潮的木头。

    “怎么还没好啊?”

    莫苍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了。

    应遥忙站起来,道:“正在做了,马上好。”

    莫苍偏了偏眼神,便知道她想掩饰什么,转身前,手向空中一拨,一个符咒飘去,符咒半路化为火种,遇到木头自燃起来。

    应瑶“呀”地一叫,忙将烧了一端的木头扔进炕中,然后看向莫苍离开的方向,回头偷偷地学莫苍刚刚甩符的动作。

    学了两三下都觉得自己不想他那样,反而显得自己笨拙不堪。

    火已经烧起来了,她便将水上锅,又下了米,慢慢熬制。

    盖上锅盖,她又坐在炕前,学刚才在她看来颇为潇洒恣肆的动作。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的时候,底下的人谈起北靖国的国师百忍和东汲国的国师遥天,那时她便在想,这样赫赫有名被口口相传的人物,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呢?

    那时南容的国师应该还是鹤风慎,没有人知道莫苍的存在,但是如今莫苍就在和她几步之遥的另一间屋子,他向她展示了他的本事,让她心绪久久都不能平静下来。

    他们都是怎么做到的?

    那样的阵法和结界,这样的一个诀,又这样轻飘飘的一个动作,背后应该要练无数回才会成功吧,亦或者天赋异禀,才能那样毫不费力,潇洒恣意。

    应瑶两手托腮,炕中炉火映照她脸色通红,她盯着火苗发呆,心里崇拜之情更甚。

    “我要怎么成为那样厉害的人呢?”

    莫苍没等来他的饭,倒是等来了一股煤烟,他就知道……

    他走到厨房门口,发现这货睡得脑袋居然还在点兵点将,一点也没被煤烟呛到。

    或许要把她自己烧了她才会醒来吧。怎么会变得如此之傻?和她以前完全不同。

    莫苍动作利落地拿起水瓢舀了一碗水,掀开锅盖,洒了进去,次次啦啦的声音立刻响起,应瑶这才被动静吵醒,莫苍已经舀了第二勺了。

    应瑶立刻被呛咳住,连忙本能似的跑出厨房透气。还没喘两口,脑袋就清醒了,她又连忙跑了回去,表情颇为抱歉地看向烟雾缭绕中的莫苍,“师父啊……”

    “别叫我师父,就这样,还想跟着我学本事?”莫苍负手在后,“考验失败,打扫干净,洗洗睡吧。”

    应瑶哭丧着脸,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拍着自己的脸,“你说,你怎么能睡着呢?”

    应瑶回到小屋中,莫苍正在床头坐着看书,被子盖在他的身上,他显然已经换上了睡觉时穿的衣服,虽然什么都没有露,但应瑶感觉这房子里怪热的。

    莫苍从书中抬眼,“你洗漱了吗?”

    应瑶看他打量自己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跑到镜子前看自己的脸,黑黢黢一片,像是刚从煤里爬出来,她一边擦抹,一边心想,“挺好,他肯定看不出我现在的脸和红屁股一样。”

    她忙又出去打水洗漱。

    洗脸的时候,她回望那小屋,这怎么跟她想象的国师府,不太一样呢?她以为她会有哪怕一个小小的房间呢。那这怎么办呢?难不成她要睡厨房?

    她洗漱完,随手擦了脸上的水珠,回屋的时候,莫苍已经把书放下了。

    “桌上有珍珠膏。”

    应瑶顺着莫苍的眼神看去,茶桌上赫然摆着一罐膏体。盒子精美,不似街上商铺会卖之物。

    “给我的?”

    莫苍不答。

    应瑶拿起罐子,开了罐子闻了闻,“好香……”

    “这是做什么用呢?”

    莫苍皱眉看她:“你过去……你用什么擦脸?”

    应瑶恍然大悟,“这是擦脸用的吗?”应瑶想起了那卖脂粉的商铺,女孩子们原来就是擦这种膏体,才会让脸润润的啊。于是用手挖出一点点,试着在自己脸上铺开揉匀……

    她转头看着莫苍,“莫苍大人,好舒服啊,冰冰润润的……”

    莫苍被呛得咳了一声,偏过头,“你睡地上,角落有席子。”说着手从床侧边抽出一条被子,扔在了地上,又抽出了一个枕头,同样扔在了地上。

    应瑶忙放下珍珠膏去捡,“哎呀呀,我还没铺席子呢!”

    莫苍冷道:“刚才让你打扫了不是?若是你没拖干净,与我何干?”

    应瑶被呛得没话说,莫苍随手一摆,屋里蜡烛尽灭,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应瑶小声的惊呼了一声,随后她似乎也接受了这个现实,莫苍是南容国师,莫苍是个怪脾气,眼下不给她留灯铺床,也算说的过去吧,说不定是另外一个考验?

    她摸着黑,去角落里取了破席,委委屈屈喃喃道:“我当然打扫干净了,但……那也不能将被子和枕头扔在地上呀。”

    莫苍背对着应瑶,在黑暗中睁着眼,听着身后窸窸窣窣,很快就没了动静,就在莫苍以为那人睡了准备闭眼时,突然又有了动静,慢慢地,带有珍珠膏香味的气息缓缓靠近。

    莫苍全身都绷得很紧,手捏成了拳,似乎在准备攻击。

    应瑶啊应瑶,莫非一切都是你装的?

    但下一秒,耳边有微热的气流,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在耳边响起,“谢谢你,莫苍大人”。

    应瑶说完,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蹑手蹑脚地返回,躺在了破席之上,心满意足地盖上被子,沉沉睡去。

    黑暗中,莫苍扶了扶自己的面具,确认它牢牢地固定,这才闭眼,却是一夜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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