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儿!”

    岁禾无视掉拂渊其味无穷的探究眼神,借清冷月光,透过圆形窗户。望向抱团走进渔村的,秋玄,敖游与风帆。

    三人像连体婴儿。

    秋玄位居中间,感觉随时会被两边的人,挤压成纸片飘进不远处的东海。

    咸腥晚风,一阵一阵吹起他们的袍角,在地面幽蓝色的不灭之火上燎烤。

    三人定定站在泥人岁禾,与两具黑衣尸体身前。面色惨白,唧哇乱叫。

    “刚才回答我们的是岁禾师妹吧?”

    风帆为防止牙口打颤,咬住衣服袖口,带着哭腔询问秋玄。

    “是……也不是…吧……”

    “呜呜呜…师兄……”

    八爪鱼风帆紧紧缠住秋玄,眼睛止不住往泥人岁禾身上瞟。

    她千疮百孔躺在红血黑土之上,蓝火阴风之内。俨然一副要尸变的模样。

    糟糕,忘记摧毁尸体了。

    隔着窗户看戏的岁禾,心觉愧疚抬手打个响指。“哒”一声脆响落下,窗外三人愣住,泥人岁禾消失。

    三人关于泥人岁禾的记忆也消失殆尽。

    “打算回去承受文惜的栽赃陷害?”

    拂渊就着沾了血的脏衣摆,靠坐在黑黢黢的圆形窗台。挡住岁禾看向窗外三人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抚抚她蓬松发顶。

    “一次委屈都没受过,能承受住吗?”

    我是不得不回去啊。

    难怪说,凡间再苦,神仙非必要都不下来管。

    这下凡一趟,因果无数。

    岁禾眼神复杂,“我又不是小孩儿。从出蓬莱出来时可六万岁了,算上过去的百年,得有六万零一百岁了。”

    面上凝重表情一闪而过。双手叉腰,圆润下巴微扬,很是骄傲。

    “那不算,得从化人开始算。那样的话……你才出生几天……”拂渊唇角笑意难掩,双手扶上岁禾肩膀,故意往下压压。

    “你得唤我一声哥哥。”

    “啊?”

    岁禾垮脸,双手交错擦过他的手臂,重重拍打在他双肩之上,“……不是爹吗?”

    话毕,四目相对,气氛凝固。静得只能听清对方呼吸声时,两人嘴角抽搐,同时笑出声。

    “我说……我想说什么?”

    缓过神来的敖游,不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还顺手拍了拍身旁两人。

    三人面色懵懂,你看我,我看你。

    咸腥海风带着一阵断断续续的鲛人哭泣声,从他们耳畔擦过。他们浑身僵硬,银牙一颤,黏抱作一团。

    拖拽起两具黑衣人的尸体,缓慢移动到拂渊,岁禾身后。

    “我说,别打情骂俏了。麻烦你们睁眼看看四周。”

    敖游双目紧闭,同风帆一起瑟缩在,故作镇定的秋玄怀里,提醒道。

    拂渊闻言眸光不移,依旧停留在岁禾,沾有血迹的黑色鞋尖。

    他总觉今日岁禾怪怪的,有事瞒着他。

    从前他们之前没有秘密,他很不爽。

    岁禾闻言,抬眼扫视。狭小阴森的黑黢村庄内,忽然多出很多“人”。

    “人”是人形,全身焦黑。没有五官,身体之上有,青筋一样的橙红色火纹。

    同周围房屋,花草一个怪样。

    应是被大火,夺走生命的冤魂。

    “拂渊公子,岁禾姑娘。既然你们无事,那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为妙。

    鄙人听闻此处受过魔皇奈玄烨的诅咒,冤魂不散不灭,阴气森寒,入体引腹痛,染霉运,不好。”

    秋玄虽然被身上两个胆小鬼,压弯了腰。额上细密汗珠遍布,但依旧保持和善微笑,轻声细语地提出建议。

    岁禾听到“奈玄烨”三字,精神高度紧绷。暗戳戳观察拂渊,正想说“赶紧离开”,拂渊似乎早有预料,抢先开口:

    “确实不好。但是你们就不好奇两具黑衣人,是谁杀的?”

    他修长手指,在一碰就掉黑灰的墙壁,画出一个奇怪图案。好像并不因为听到“奈玄烨”这个名字,而感到惊奇。

    先前,他注意力全在岁禾身上,未曾注意到周遭怪异。现在岁禾无事,心静下来了。

    总觉四周很熟系,有种一探究竟,不想离开的冲动。

    “是文惜!是文惜……”

    介于稗钰口中奈玄烨的所作所为,岁禾只好直接说出答案。以此期盼大家赶紧走,渔村实乃不祥之地。

    秋玄他们似乎并不惊讶,且非常相信岁禾。

    敖游接话,“所以,快走吧。我感觉我的好运都被吸走了。”

    “不好,几位没发现周围有妖气吗?”

    拂渊又一口回绝,抬眸对上岁禾,左顾右盼的慌乱眼神。

    “好…好像有……那…那好吧。”

    风帆已经怕的话都说不清了,但依旧选择留守。话说,此次出宗门,他们好像确实有个捉妖怪任务。

    而且,这次捉妖任务还是与药王宗的比拼。

    所以,谁都不曾在明面上,提过捉妖,以免被对方打探去了情报。

    “毕竟,周围环境难测。留拂渊公子与岁禾姑娘两人在此,不太安全。”

    秋玄替风帆,追加解释一条,留守此地的原因。

    老天爷,我没说要和他一起留在这里!

    “我服了。”

    敖游吐槽出了岁禾,未曾说完的心声。

    她心怀感激,在心里拜了拜见义勇为三人组。忽然,像没长骨头一样,勾住坐着比她站着还要高上一点儿的拂渊的脖子,歪靠在他怀里。

    “我怕。”

    她脑袋无力地在搭垂在他肩膀,故意抖抖腿晃颤身体,“怕到腿软,我们回去好不好?”

    仰头寻找拂渊躲避她的眼眸,装可怜。还未将那句终极杀器,“求你了”,说出口。

    拂渊便出言打断她,“好。”

    他声音有些暗哑,长臂一捞将岁禾横抱在怀里。

    绕开于村中散步的焦黑村民,大步流星往黄老伯家走。

    “我可以自己走。”

    “不是腿软吗?”

    见义勇为三人组,见此纷纷露出宽慰笑容。黏在一起,拖着两具黑衣人尸体,赶追前面二人的脚步。

    ------

    黄老伯家的四合院。

    几张木桌拼凑一起,围成长方形大饭桌。

    饭桌之上,点放几根昏黄蜡烛,两大盆干炒腊肉,五六盘农家小菜。

    药王宗与镜花宗的弟子齐聚一起,借温暖烛光,冷清月光大快朵颐。

    他们来此已有五日,今日还是第一次吃上肉。

    “呜呜呜,太好吃了。”

    风帆嘴里塞满满当当,感慨时,还不忘瞅瞅身旁,颇显拘束的岁禾。

    见她碗里没有菜。夹起一块肥瘦相间,金黄流油的腊肉,红着耳尖放进她只有几粒米的稀粥里。

    他目光凿凿,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写满了“你快吃”三个大字。

    几人从渔村回来到现在,文惜都没有宣布岁禾的罪行。

    只称身体不适,早早的卧床修养。

    不急不躁,恐怕是要捅个大篓子。

    与文惜相比,黄老伯焦躁万分。

    从田间回来,同黄婆婆说了一句话。面色突变,坐在门槛上,不停地抽旱烟。

    “咳咳。”

    风帆捂嘴咳嗽,更加期待地望着岁禾碗中的腊肉。

    岁禾干笑,被定盯的不好意思。暗暗用腿撞撞身旁拂渊,高她一截的腿,寻求帮助。

    谁知,拂渊与一旁婧遥聊得火热。瞄了她一眼,转头又和婧遥说说笑笑了。

    岁禾竖耳听了一嘴,说的是后山坡,野兔甚多。

    可开小灶,后山坟墓之中有一美食,名唤“雷公丝”,口感顺滑,味道鲜美。

    越听,岁禾越绝望。

    她喜爱吃肉,但从不迟肥肉啊。

    天要亡我啊。

    含泪将那块表面金黄,不断滴油的腊肉。藏在口中,油腻感直冲脑门。

    闭息拒绝咀嚼,偏头冲风帆僵硬地笑了笑。

    “你要是我小师妹就好了。”

    风帆兀自咕哝一句,耳尖的红晕,向疫病一般染至全脸。夹了好多绿叶菜放进岁禾碗中。“你不用害羞的,快吃吧。”

    此“害羞”不知道,是在给自己壮胆,还是在鼓励岁禾。

    谢谢你。

    岁禾口中含着腊肉,想死的心都有了。肥肉在被逼无奈之下可以接受,但她决计不会吃绿叶菜,那都是她的表亲。

    要吃只吃二次加工,辨不出模样的绿叶菜。

    “娃娃们,快些吃。吃完去休息,明天还要赶早捉虫。”

    黄婆婆,满头白发,扎成个长鞭垂在身侧。

    虽已古稀之年,面上皱纹遍布。可其脸之骨相,仍可瞧出其秀美,温婉之感。

    她手里拿着铁勺,笑呵呵地提醒众人,“锅里还有饭,不够再来添啊。”

    药王宗和镜花宗的弟子,视线齐刷刷地望去,又齐声应和一句。

    难得没有吵起来。

    趁机机会,拂渊把岁禾拉到怀里,手接在她樱红唇瓣之下。

    “好了,快吐出来。”

    岁禾盯着他红润干净的掌心,下不去嘴,摇头又摆手。拂渊是何许人也,直接用手撬开她的唇瓣,要伸进去拿。

    “唔唔唔……”

    吓得岁禾,直往后缩。

    “不嫌弃你,快吐掉。”

    拂渊按住她的脑袋,动作强硬。仿佛她不吐,他就不会松手。

    我嫌弃我自己,行不行?

    某女子这样想着,可藏在口中的难以下咽之物,还是在拂渊说话时吐在了他的掌心。

    “以前怎么没发现阿禾这么会尊重人,这么爱面子。嗯?”

    他攥紧左手中的脏污,右手凭空变出丝帕,轻轻擦拭她残留在唇边,沾了肥油的口水。

    丝帕是上好冰蚕丝做的,凉凉滑滑。但不知为何,岁禾却觉烧得慌,眼神闪躲。不情不愿,“哦”了一声。

    “再遇到不想做的事,直接拒绝,听到没有。”拂渊语气横冲,不是在询问,是在命令。

    话落,他提起岁禾离开饭桌,将手中污秽喂给牛棚里的甜甜。

    岁禾非常有眼力见儿,嘿咻嘿咻跑到水井边,舀了一瓢水帮他冲洗干净手上,油腻腻,亮晶晶的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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