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旁边传来一阵喧闹声,杨如璟和百里同光看去,见裴易带着几个小厮,提着食盒过来。

    “裴公子怎么来了。”百里同光起身道。

    “这是醉月楼的饭菜,公主一起尝尝。”裴易笑道。

    “我带了吃食……”杨如璟本想拒绝。

    “那就再好不过了。”百里同光却是一口应了下来,“正好我也饿了。”

    “你倒是不请自来。”裴易淡淡道。

    “公主请的我。”百里同光看了一眼杨如璟,从桌上拿起了她的题本道,“她正要和我请教栗米兑换的题。”

    “行行行,吃完饭再说。”杨如璟白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抢过题本收了起来,“也别公主公主的了,大家同窗三载,仍叫我琦云就好。”

    “我在越州啊,就一直想这醉月楼的粉蒸小排骨。”百里同光忙帮着几个小厮七手八脚的,就架好了桌子,食盒中菜摆出来,竟是十多样,满满一桌。醉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楼中酒菜吃食都是一等一的,有最出名的八道招牌,其中就有这粉蒸小排骨。

    杨如璟也是一直闻名,却没有去吃过,她闻着饭菜的香味,肚子也叫了起来:“裴公子破费了,竟是这么大一桌子。”

    “那也别叫我裴公子了。”裴易哈哈一笑道,“叫我裴易就行。”

    裴易做公子哥做惯,在院中也是时常指使别人,吃穿用度也都要讲究排场,在京中有一群专门在身后跟着他的人,每每出现都是前呼后拥,极为热闹,大家叫他裴公子,实是带了几分调侃的意思。

    裴易却也享受这目光。

    就在那几个小厮端着饭菜,整理桌椅之时,众人在一边,便开始闲聊了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二月二十那天,北越金严开率兵攻城,结果被叶塘烧了粮草,李承安一箭射断阿苏利战旗,当晚阿苏利会营地就气得大病一场。”顾有思开口道。

    “射战旗?”裴易冷冷道,“都没上过战场吧?你们知道北越人战旗有多粗吗?凭一箭就像打折,是话本看多了吧。”

    “这可是有人亲眼所见。”顾有思悻悻开口。

    “我也听说了,临崇将军给皇上写的奏报中,也提了这一段。皇上收到之后,还当场大赞李承安年少有为,智勇双全。”刘慎开口道。

    人群中有人小声道:“裴公子没听说吗?”

    顾有思见有人认同,又来了兴致,继续绘声绘色的讲道:“随后李承安又射三箭,三箭连发,射落了北越令旗,一时间北越人太乱,仓皇逃去。李承安也一战成名!”

    “李承安?”一直没出声的百里同光忽然道,“是陇西梁国公的三公子吗?”

    “正是。”顾有思道

    “百里公子你认识?”岑帆问道。

    “去年他在扬武院呆了一个月。”百里同光道,“切磋过几次。”

    “切磋?”燕回道,“你扬武院最后一名考进去的,怎么和人家切磋?”

    “各有长短嘛。”百里同光笑道,“射箭我是比不过,但是其他的,还是勉强能有一点来回。”

    “扬武院?”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竟是隔的不远。

    这等少年英才,怎么大家都不知道。

    “你忘了,你还和他赛过马?”百里同光见杨如璟在发呆,便问道。

    “赛马?”杨如璟一怔。

    “你还真忘了。”百里同光摇了摇头。

    裴易前些日子被父亲惩戒,莫说战场消息,其他的事情也知之甚少,如今听他们讨论着西北战事,插不上话,心中有些烦,就看向了这个话题的始作俑者。

    “顾有思,让你去请白月,怎么还在这里。”裴易看到了不远处向这边张望的顾有思,开口呵斥道。

    “白月公子不来呀。”顾有思忙道,“我早早就去后院请了。”

    “可是先生的病又重了。”杨如璟问道。

    “先生好像要出门……”顾有思苦着脸道,“我去看他们都在忙着,也插不上话。就回来了。”

    “你是没请是吧?”裴易一脚踢在顾有思的屁股上。

    “裴公子啊……后院都忙得乱作一团了,还有女人在那里哭哭啼啼的。”顾有思道,“我怎么能去呢?古话说,君子不……”

    “别说了别说了。”裴易挥了挥手,“真是迂腐得很。”

    “先生要去哪里?”杨如璟问道。

    “怕是要面圣。”百里同光看向杨如璟,面色凝重了几分。

    “我去看看。”杨如璟看着百里同光的眼神,心中已经觉得不妙,就要起身去。

    “别别别,先吃饭吧,这可是我今天早早地就派人去置办的。”裴易道。

    杨如璟不做声,百里同光道:“裴易一片好意,吃了再去也不迟。”

    一顿饭,虽是美味珍馐,但是杨如璟却有些心不在焉,昨日皇后才来过,今日怎么先生就要急着去面圣,这萧皇后,又要指使闻先生去做什么?闻先生已经七十高龄,哪里能再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心中想着,她却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解决之法。她意兴阑珊,只是裴易、百里同光、顾有思他们你来我往的说着话,却没有一句能听进去。

    忽然她听到了马车声响,这女子的隔间靠着书院外墙,车轮子压在路面上的声音,声音极小,可就在那一刻,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我去看看。”

    说完她便急急起身,往书院外面走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后面小跑了起来,到书院门口时,正见到一辆小马车往宫中的方向走,那驾马车向右拐进宣化巷时,她看到赶车的人,竟是白月。她想继续追上去,却听到一个声音在后面传来:“这是赶不上的。”

    她回头,见百里同光站在了身后。

    “我在马车在附近,你稍等片刻。”

    两人赶着马车追在后面,跟了一条街,快到宣化门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之声,路边忽然涌出一群侍卫,将他们拦了下来。

    “晋王殿下车驾进宫,闲杂人等退避。”

    “大胆,华容公主车驾,也敢阻拦。”百里同光呵道。

    “华容公主?”侍卫长将信将疑,看向车内,杨如璟一身青色男装,确实不像是什么华容公主,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杨如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低声对百里同光道:“你不会说自己吗……”

    “我自己进不去啊……”百里同光也压低声音道,“没圣旨没令牌。”

    令牌,杨如璟忽然想到了萧后的铭牌,忙从怀中掏了出来。

    侍卫长只见到那凤纹,便低头行礼道:“卑职失礼,见过公主。”

    这么一阻拦,又是慢了一些,百里同光把马赶得飞快,杨如璟紧紧抓住车的门框。

    两人到宣化门时,只见到白月一袭白衣站在宫门口。

    “先生呢?”杨如璟问道。

    “进宫了。”白月看着杨如璟,目光中隐约有泪意。

    “你怎么在这里?”杨如璟问道。

    “先生说,今日进宫便是死罪。”白月道,“不许任何人和他一起。”

    “先生他要做什么……”杨如璟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了却一桩十年前的旧事。”

    闻翊靠着马车的门边,咳嗽不停,握着缰绳的手颤抖不止。

    “我来吧。”朱子明掀开了帘子,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伸手接过了缰绳,他对闻翊道:“您先歇息着,一会儿还有得费神。”

    “我说我自己一个人……”闻翊声音有些疲惫。

    “若真让你自己一个人,只怕皇上面前都走不到。”朱子明道,“你生怕拖累白月,但不该怕拖累我。”

    闻翊靠着马车的墙壁,又是一阵咳嗽。

    “我有办法全身而退。”朱子明看着远方,淡淡开口道,“今日事一毕,我便往西北去。”

    “那你的徒弟……”闻翊问道。

    “我与剑雪的师徒情谊全因数次护先生左右才结下,今后……我该不会再来京城了。缘尽于此。”朱子明笑了笑,用力一扯缰绳,“有缘再会。”

    杨如璟一下午都是心神不宁,怎么时间如此恰好,晋王回京之事,闻先生便挑这个时候入宫。她遣人去问,这次是宇文平津大人送的晋王回来,临崇将军和周坤将军皆因伤病未能同行。下午时分,凌霜便来禀告道,皇上已经下旨免了苏明义大人的死罪,今日便可以出京回苏州了,她心中欢喜,便让婉华去宁德宫告诉苏文莺。

    婉华回来却道,皇上已召了苏美人去。

    苏大人出狱,父皇还是想起这位一直抱病的苏美人了吗?文莺还是无法免去和后宫中无数女子一样的命运吗?

    杨如璟闭上双眼,跌坐在地上。

    婉华心中也难过,两个人在宫中,夜色一点点暗下来。

    “怎么召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婉华坐立不安。

    闻先生也在宫里啊,杨如璟心中心中思绪纷乱,正好到了点灯的时候,灯油有些不够了,婉华要去领一些。

    尚宫局离东极殿不远,杨如璟看着夕阳的微光消失殆尽,她对婉华说:“我与你一起去。”

    “公主怎么能去那种下人的地方。”婉华道。

    “我去东极殿。”

    婉华这才看清,杨如璟早已换了一身宫女的衣服,夜幕之中,就着隐约的灯火,她们身影,消失在夜色。

    萧皇后可以假借她的身份去弘文院,她也可以借立政殿的身份去东极殿,不是吗?

    杨如璟握紧了手中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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