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璟绕出了弘文院,走到扬武院门口,正在有几个人要拆下扬武院的牌子。她又上前几步,见门口侍卫和一个少年正在争执,三五句话之间,便将那个少年扔了出来。

    “你这小子怎么就听不懂,不准进去!”

    “我已经拿到了文书和铭牌……”少年仍是执拗的上前。

    “有铭牌也没用,已经没有扬武院了,你睁大眼睛看看!已经没有了!”

    那个侍卫不想再解释,伸手便是一掌打了过去,没想到那个少年却是身手有几分灵活,一下子躲了过去,侍卫扑了个空,一回头见到那个少年又在往院中冲,两个侍卫和围起来,将他按在了地上,另一个侍卫一把拔出了刀。

    “住手!”杨如璟道。

    “你是什么人?”侍卫转身将刀剑对准了杨如璟。

    “大胆。”一个声音呵斥道,“华容公主在此,谁敢放肆!有眼无珠的东西。”

    杨如璟没有回头,却也知道是裴易到了。该是走得快了,裴易

    “裴公子,见过裴公子。”旁边两个按住少年的侍卫倒是一眼认出了裴易,忙行礼道。

    裴易满意的点了点头。

    “公主恕罪。”持刀的侍卫跪了下来,“皇上有令,闻先生病逝,弘文书院走水,都是天灾,扬武院本是舞刀弄枪之地,最是不吉,按照钦天监推算,扬武院今日之内关停,武师和学生都做遣散,不得再有任何人进出。”

    “皇命在身,请公主恕罪。”

    杨如璟看着被拆下的门头,叹了口气转过身。

    “你是谁?”杨如璟看着被侍卫束住手脚按在地上的少年,“为何在这里。”

    “我……我叫秦徵。”少年犹豫了一下。“我……我想来上学。”

    “可是这里已经……”

    “求求公主,我从青州来一路坎坷才考上的扬武院,就只为了来这里求学。”秦徵跪在了地上,“我有文书和铭牌……求求您,让我进去吧。”

    文书和铭牌?

    “怎么又是你?”裴易看清了秦徵,眼中带了厌恶之色,“谁知道是真是假……一个农民,还能考到扬武院来。”

    “不知道是哪里买来的呢。”裴易冷冷一笑,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份文书,粗粗看了一眼他的籍贯生辰,而后轻轻地撕碎了。

    “你干什么?”秦徵要冲上来,被两个侍卫拉住了。

    “这已经是废纸了。”裴易松开手,纸屑在风中飘扬,像是一朵朵梨花。

    秦徵看清了裴易的脸,面上惧怒交加:“你之前打我就罢,今日凭什么撕碎我的文书。”

    “我可不想和叫花子做同学。”裴易淡淡道。

    “我有些东西落在里面,需要取一下。片刻就好,还望通融。”杨如璟向侍卫道,那个侍卫还在犹豫之时,却见一个传令的小兵跑了过来,对着侍卫道:“宇文大人有令,公主有事自便。”

    “宇文大人?”杨如璟心中一惊,转身回头,看到一队人马停在不远处,有一个人正从打头的马车中走下来,一袭紫袍,绣着金色的纹章,后面跟着內监侍卫,隔着太远,她看不清来人,却见得那人远远的,对她点了点头。

    宇文家三子,宇文平津。

    杨如璟转身对着秦徵道,“你和我走。”便径直走进了扬武院中。

    “哎!琦云。”裴易要跟上,却被侍卫拦了下来。

    “皇上有命,还请裴公子……”

    杨如璟转身对裴易道:“还请裴兄先到弘文院中等我,我只将旧物送还便走。”

    裴易还是面露不满,杨如璟轻轻道:“宇文氏在。”语罢,便和秦徵一起走进了院中。裴易心中也明白了过来,朝堂之上宇文氏与裴相一党早已水火不容,东极殿一事之后,天下议论纷纷,朝臣们更是对宇文平江的跋扈嚣张深感不满,裴相网罗朝中重臣纷纷上书宇文平江之罪,为平众怒,最后皇上责罚宇文平江,禁足府中,军权也暂时交了出来,宇文政也被牵连罚了俸禄。虽是如此,可是宇文平江重兵在握,双方博弈正酣,此时让他当着宇文平津的面公然抗旨,他确是不敢。

    裴尚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宇文平津,冷哼一声,转身便走:“谁稀得进去。”

    杨如璟带着秦徵,疾行在扬武院中,忽然秦徵的声音轻轻响起:“有人。”,杨如璟身形一滞,又听到秦徵说:“别回头。”她心中了然,便照常走着,路过马场、练武场这些地方时,时不时停下与秦徵介绍。

    “有人跟踪?”杨如璟问道。

    “从我们进门就跟着了。”秦徵压低了声音,“人不多,有两个。”

    “会骑马吗?”杨如璟沉吟片刻,问道。

    “会。”秦徵点了点头。

    她和秦徵走到了马厩,“这是扬武院的马场,曾经多的时候,有好马百匹之众。”马厩之外是一片荒地,旁边有箭靶与草人,这是平日里大家练习骑射之地,此时马厩中有马十匹,并且多为老弱病马,身体孱弱,精神不振,杨如璟一只只看了看,只勉强选出了两只,她和秦徵翻身上马,往跑马场骑去,两人跑了两圈,杨如璟在马上看清了尾随之人在马厩外围,不敢再上前,她和秦徵对视一眼,两人纵马再到马厩。

    “今日便在扬武院,最后纵马一次罢。”她驾马冲向马厩,手中匕首一亮,割断了马厩内拴着马匹的绳子,马鞭一扬,抽在马上,马厩中的六匹马纷纷跳了出来,杨如璟驾马混在马群中,这时,秦徵在场边,抬起了一颗枯树,他骑在马上,枯树垂地,随着马奔跑,扬起了巨大的灰尘,一时间跑马场上烟尘四起。

    待到尘埃落地,只有几匹马站在场上,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好聪明的方法。”秦徵拍手称道。

    “和别人学的。”杨如璟笑着摇了摇头,“落日城之战你知道吗?”

    “可是陇西李三公子以千人牵制北越万人,还射断了北越战旗!”秦徵眼中忽然有了光。

    “正是。”杨如璟看着秦徵,他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长相敦厚,衣着朴实,她看着他眼中的雀跃之色,忽然想到了沈飞白。

    “确实没有人跟上来了。”秦徵环顾四周道。

    “你耳力眼力似乎很不错。”杨如璟道。

    “我们家是给翁老爷放牛羊的,他家两三百只牲畜,都是我一个人管。”秦徵笑道。

    “这么厉害。”杨如璟领着他又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快到了那个小院。

    “我小时候丢了一只小羊,差点被翁老太爷打死。”秦徵笑笑,“现在啊,方圆附近,一点点风吹草动,我都能察觉到。”

    一阵风吹来,几片梨花落在了杨如璟身前。她却忽然迟疑了,扬武院已经被查封,故人零落,苏剑雪还会在这里吗?而文莺的死讯,又该要如何对他说呢?她和秦徵走到巨石前,却见那个石头似是被人用大力掀翻,中空的部分被灌入了泥浆,周围又堆上了许多巨石,竟是将小院的入口堵的严严实实。

    杨如璟在周围拍打着,找寻着入口,却始终找不到,她摸到了之前的匕首,她伸出手,向着石头用力的戳着。

    “苏剑雪……苏剑雪!”杨如璟拍打着石头,却毫无回音。

    他已经走了吗?杨如璟抬头看着天空,颓然跌坐在地。

    “公主找的人,应该不在这里。”秦徵四周环顾道。

    杨如璟只能收起匕首,往外走,几片梨花落在她身上,她又想到了文莺,眼泪落了下来,轻轻哼唱道:“潇湘门外水平铺,月寒征棹孤。红妆饮罢少踟蹰,有人偷向隅……”

    “谁教你的?”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谁?”秦徵一惊,这院中居然有人。

    梨花树上,一个白衣少年轻轻落了下来,他的衣服不是纯白的,而是银灰色,泛着微微的光泽。

    “后面那些,是你们带来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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