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簪子,你若实在喜欢,也不必偷偷摸摸的,我给你就是!”

    姜瑢说完,将手里的簪子往地上一扔。

    玉质的簪子很快碎成两半,小碎片也溅落到了四周,惊得众人身子一抖。

    可她这样说,直接将徐淑女偷窃的罪名给扣上了。

    裴惊澜脸色一变,退了两步,不赞同地看着她:“姜淑女何必这样?我们禀告尚仪大人做主就是了。”

    姜瑢却不给她面子,直道:“不必麻烦尚仪大人,她既然不承认,我也不追究了,左不过一支玉簪,摔碎了,我也不心疼,只当它一早就丢了!”

    她说着,拂袖离去。

    徐淑女看着碎了一地的玉簪,默默垂泪。

    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奇怪,围观的淑女们不敢说话,也不敢来安慰徐淑女,只有裴惊澜递给她一张白色的帕子,温声道:“姜淑女脾气不好,你莫要与她计较这些,不论如何,我都相信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徐淑女并不接那帕子,甚至没有抬头看她。

    裴惊澜暗暗叹气,朝众人道:“尚仪大人就要来了,我们都去前院吧,别耽误了习礼的时辰。”

    淑女们装作说说笑笑地散开。

    裴惊澜也收起帕子,往前院走去。

    徐淑女这才蹲下来,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帕子,将碎片捡拾好,用帕子裹住。

    白淑女静静地看完这一幕,仅仅瞥了她一眼,就目不斜视地走过。

    ……

    毓秀宫发生事情被淑女们瞒着,并没有传进承乾宫。

    众人本以为此事就这样轻轻揭过,谁知,傍晚时,云意却发现徐淑女不见了。

    面对常尚仪的询问,云意心都提了起来:“习礼结束,我回到屋子时,便没见到她。”

    常尚仪紧锁眉头,立即吩咐宫女去找。

    有淑女暗暗道:“总不会因为……一时想不开了吧?”

    常尚仪一记眼神扫过过去,厉声道:“徐淑女好好的,怎么会一时想不开?”

    说话的淑女瞥了眼脸色铁青的姜瑢,慢吞吞地将早上发生的事说出来。

    常尚仪听完,脸色不改,语气却变得沉重:“不论是偷窃还是诬陷,凡事总该讲究证据,怎能听信一面之词?”

    姜瑢脸色愈发阴沉,云意霎时间也惨白了脸。

    云意想解释:“尚仪大人,是这样的,我……”

    常尚仪却不理会她,环视众人后,冷声道:“这些手段,本官在宫里见得多了。你们什么心思,本官还能不知?”

    无非是想少一个对手。

    “请各位淑女回到厢房休息,无事不要外出,一切待徐淑女回来再说。”

    话音刚落,淑女们便躁动起来,这时,裴惊澜领头听令:“是,尚仪大人,我们明白了。”

    有了她带头,几位淑女都安静地回到了厢房。

    日落之时,暮色如血,艳丽又炽热,浸染了皇城的半边天际。

    这一边,沈听宜刚用完晚膳,正沿着昭阳宫去往御花园的小道上消食,知月忽然停下,指着前方的花丛道:“主子,那儿仿佛有个人。”

    沈听宜透过花丛的缝隙,看见一道粉色的背影。

    知月大声:“何人在那鬼鬼祟祟!”

    大抵是被知月的声音吓到了,那人转过身,望了过来。

    橙黄色的霞光洒落在树丛中,也为她披上了一层霞装,晚风徐徐中,她的面容变得朦胧。

    沈听宜走近两步,看清了她身上的淑女服饰,巧笑问:“淑女是在这里欣赏落日吗?”

    知月会意,介绍道:“我家主子是德馨阁昭嫔。”

    徐淑女垂下了目光,蹲身请安:“臣女徐氏给昭嫔请安,昭嫔万安。回昭嫔的话,臣女第一次看宫中的夕阳,一时竟被迷住了,叨扰您了,是臣女的不是。”

    沈听宜当然知道这个时辰淑女刚习完规矩,不该出现在这里,也猜想她在这里另有原因,但也没点破,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徐淑女真是与旁人不一样,宫里人可没淑女这样的好兴致。比起夕阳,世人更喜欢朝霞,不巧,我却喜欢看夕阳,不知徐淑女是为何喜欢呢?”

    徐淑女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和无措,语气苦涩:“臣女只是觉得,自己与夕阳无异。”

    “徐淑女不过及笄之年,如何以夕阳自论?”

    沈听宜轻笑一声:“不过徐淑女这样说,倒是让我想起了从前,我便以昙花自喻……其实,朝霞与夕阳哪有什么分别呢?有人喜欢,便有人厌恶,各花入各眼的道理。”

    徐淑女没想到会有人与她说这些话,不禁一愣。

    沈听宜继续说:“徐淑女,万事万物,是非在人心。”

    “是非在人心……”她喃喃念着,若有所思。

    沈听宜抬头,望着天空中那聚拢在一起的云彩,层层叠叠,铺就成远山的模样,在辽阔的余晖下衬托得更加绚丽,更加壮美。

    落日将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显得徐淑女更加茕茕孑立。

    她眼眶微微泛红,欲言又止地看着沈听宜。

    面前之人生得姿容妍丽、绰约窈窕,举止娴雅而气质不俗,一看便是高门培养出来的贵女。

    她不由地有一种自惭形愧,不敢直视的感觉。

    她不敢看沈听宜,沈听宜却垂下眼帘,笑问:“我瞧徐淑女倒是合眼缘,以后都是宫中姐妹,我这样问便也不算唐突了,不知徐淑女芳名?”

    徐淑女低着头道:“臣女名唤梓英,桑梓的梓,落英的英。”

    沈听宜点点头,“梓英,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想来令尊和令堂为你取名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提到父母,她一瞬间愣住,怔怔道:“是,臣女的父亲和母亲只有臣女一个孩子。”

    沈听宜似是羡慕,似是感叹:“我的母生母也只我一个孩子,不过,我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徐梓英缓缓抬眸,充满歉意:“臣女并非有意,请您恕罪。”

    “无妨。”沈听宜笑一笑,“不过夕阳再美,也别耽误了用膳的时辰,徐淑女,若我没猜错,你恐怕还未用晚膳吧,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她说着,便要走回昭阳宫。

    徐梓英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忽然深呼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叫住她:“昭嫔,臣女想请教您一件事。”

    沈听宜脚步一顿,“徐淑女但说无妨。”

    “臣女曾受人污蔑,却不知如何解释。”她的语气有些迷茫,也有些委屈。

    沈听宜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转头问道:“徐淑女没想过反抗吗?”

    徐梓英点头,又摇头:“可臣女人微言轻,势单力薄,怎能反抗呢?”

    沈听宜笑盈盈地凝望着她:“为何不能?”

    “徐淑女可曾听过蝼蚁撼树一词,蝼蚁虽小,却不缺勇气,我以为,这并非是不自量力之举。”

    徐梓英有些吃惊:“您的意思是?”

    沈听宜弯起唇角,温声道:“在这宫里,唯一能决定淑女生死的是陛下,即便是皇后殿下,也不能。”

    她的目光与她对视上,字字清晰:“受了委屈,该让所有人知晓才是,尤其是要告诉陛下,让陛下替你做主。”

    徐梓英摇头:“您说的话,臣女不明白。”

    沈听宜松开知月的手,走近徐梓英,微微俯身,嗓音含笑:“淑女的荣与辱,只系在陛下的身上,旁人,谁也不能决定,包括性命。”

    包、括、性、命。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很轻。

    徐梓英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

    沈听宜直起身,从容一笑:“徐淑女,你再不过去,尚仪就要满宫寻你了。”

    徐梓英攥了攥手,目光一颤。

    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

    ……

    徐梓英会如何做,沈听宜不知道,但她相信,她不会让她失望。

    知月不知她对徐梓英说了什么,见她情绪愉悦,瘪瘪嘴道:“主子,这位徐淑女怎么也合您的眼缘了?”

    沈听宜蓦地一笑:“这句话,我不是从皇上那里学来的吗?”

    知月抱怨道:“您现在,遇到人便说这句话,奴婢都不知您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沈听宜眼神一暗,听她继续说:“您这样,奴婢实在心疼。”

    “奴婢从前不知,以为主子得了陛下的圣宠,便能随心所欲,却不曾想过,主子怎能在这么多娘娘和主子中得到圣宠。”

    “皇上只有一人,嫔妃却这样多,人人都要争圣宠,主子不争,也得争。”

    她怅惘道:“到头来,皇宫和沈府也没有什么分别。”

    沈听宜安慰她:“也有区别的,知月,至少在皇宫里,我能得到更多我想要的东西。”

    而在沈府,她想尽办法也是得不到的。

    知月心疼道:“可主子却要活得这样小心。”

    “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不管在哪里,行事小心谨慎一些总不会有错。”

    沈听宜话说了一截,就见兰因小跑而来,她按下话头,若无其事地问:“出什么事了,这样慌张?”

    兰因福一福身,急切道:“主子,不好了,汝絮姐姐在御膳房受伤了。”

    沈听宜眉心微曲,“怎么回事?说清楚!”

    兰因道:“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方才汝絮姐姐是被人抬回来的。”

    知月迫不及待地问:“抬回来的?她可还醒着?”

    兰因点头:“汝絮姐姐醒着呢,似乎是腿受了伤。”

    一回到德馨阁,沈听宜便朝汝絮的屋子走去,“兰因,你去唤乔医女来。”

    兰因一走,知月便小声咕哝:“都被人抬回来了,可别到了最后只是轻伤……最好是以后不能都行走了。”

    沈听宜当作没听见她的话,提步走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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