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一时也有些好奇。

    魏子初会把这赢来的香炉鼎送给李千斛么。

    在书里,魏子初和李千斛的爱情自一半才开始萌芽,而前期,则一直是李千斛追在魏子初身后跑。

    难道这个阶段,他们便有什么故事是自己不知道的了吗?

    如果不是李千斛,魏子初,会把赢来的香炉鼎随意的放在库房么,直至宝物蒙灰。

    这样一想,秦湘又有些可惜了。

    偏生是这个冷心冷肺的呆子赢了比试。

    美饰坊里吊着各式各样的镂空彩灯,而这彩灯又在空里发出不一样的弧光,有些照在挂坠上,有些照在贵女的纱衣上...也有些照在秦湘的面上,浮在魏子初的眼底。

    魏子初的眸光微不可见地略过秦湘。

    见她一脸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他竟罕见地回了成灵烟的话。

    “不曾记得什么香炉鼎,松石绿釉镂空花卉鼎倒是得了一个。”

    松石绿釉镂空花卉鼎?

    秦湘一时觉得在哪里听过,接着披着帛的胳膊肘被杏儿碰了下,才有些恍然大悟地想起来。

    自己的屋里,烧香根的地方正是被人换上了松石绿釉镂空花卉鼎。

    而这天下,还能有几个一模一样的松石绿釉镂空花卉鼎。

    她又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或是记错了的自作多情。

    魏子初就算真赢了这么个摆件,也不大可能放她的屋子里。

    成灵烟有些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世子爷又是松石绿釉的鼎给了谁?”

    这个问题对于成灵烟似乎很重要,重要到她玲珑的身姿微微有些发颤。

    魏子初目光并没有看她,而是转向面色已经有些发白的秦湘身上。

    秦湘为何一脸害怕?

    秦湘在怕什么,怕他跟旁人说这香炉鼎是送给了她么。

    魏子初平静道,“这是私事,女郎不该过问的。”

    三楼美饰坊,原本充斥着贵女们欢快的笑声,和叮铃叮铃叮铃首饰之间的碰响,而自魏子初说完这句话后,场面竟诡异地静了下来。想来这个人,是天生的会冷场。

    又想自刚刚,不知有多少人支楞着耳朵来留神听他们说话。

    魏子初这个人,当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人留。

    秦湘注意到成灵烟眼尾有些通红,刚才的游刃有余似乎已经被难堪的笑意取代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并不在意惹了一位小女郎伤心——也是,对于他来说,快刀斩麻乱才是故事的最优解。既然能看出来别人对他有情义,那魏子初就从不会无缘无故地吊着人家,给些错误暗号。

    也或许他未曾想这么多,只是天生一副冷脸,众生在他面前都算平等。

    除了李千斛。

    秦湘想。

    成灵烟强打着精神,和忍着眼角的泪又同秦湘多介绍了几句。

    然后便装作要去结账的样子,打算匆匆走了,却被刚刚有些怯弱的小娘子拉住了手。

    她定定回眸,只见这生得极好极柔美的小娘子,用那双柔若无骨的手定定扯着她的衣袖,柔声道谢,“今日多谢成娘子了,秦湘感激不尽。”

    “娘子的热心,秦湘之前也略有耳闻,直到今日被如此关怀,才知道分毫不差。”

    那张美若天仙鬓若仙云的脸上,星光浮动在眼眸之中,蹙眉舒展,竟是一副情真意切的感激模样。

    成灵烟一下子忘了刚刚的难堪了,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她似乎觉得自己还能再带着对方再逛上几圈。

    但其实如果她仔细观察的话,定还能从那万千柔情的眼眸中窥视到几分出于同病相怜的同情。

    在书中除了秦湘这个女配外,还有个女配便是成灵烟。

    成灵烟身份比秦湘尊贵多了,因此也格外的难缠。只是同秦湘不同,她肖像其母,胆大泼辣,又和林梅梅、李千斛那种肆意不同,成灵烟处事圆滑,后期笼络了不少人脉,甚至险些嫁给了魏子初。

    可站在秦湘的角度看来,一个小娘子周全到她这样,却是并没有什么错的。

    更何况,她完全理解成灵烟为什么对于魏子初情有独钟。

    成灵烟十三岁那年被山贼劫走,名节险些不保,而救下她的,领人剿匪的正是初出茅庐的魏子初。

    于成灵烟而言,魏子初便是绝望里出现的曙光,是踏着烟火与刀锋出现的神邸。

    而魏子初事后也未曾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满京都的人,于是都不知道成灵烟曾被劫匪劫走过。

    年少心动,秦湘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小娘子这份炙热的情谊,便是她都有些羡慕魏子初了。

    可恨魏子初,偏偏是块木头。

    成灵烟面上难堪的笑意渐渐松弛了下来,拍了拍秦湘的手,一向能言善辩的她这次竟什么也没说,而是洒脱的走了。

    魏子初低头看着秦湘。

    在她那白嫩细腻的肌肤上微微留恋了片刻。

    “一会先跟我走。”

    秦湘听到魏子初有些僵硬的口吻。她懂事地点了点头,并未多问。

    然而等一会子结完帐,上了马轿后,车身往路头拐弯。

    秦湘隐约知道魏子初要带她去哪里了。

    红粉阁和建了三层高楼的美饰坊不同,只是有一层。但是作为一个店铺来说,却是这条街上最大的。

    还没进去就有几排女工在那里负责接待客人,为客人挑选最合适的胭脂。

    秦湘因为害羞,平日里鲜少来这里。

    这几乎是第一遭了。

    却见魏子初往她头上套了层白色的椎帽,隔着幕笠他虚虚地揽过她,好像两个人很亲密一般。然而那只手明明没有碰上自己肩头,秦湘却觉得哪哪都发烫地灼烧,她有些不舒服,却又不敢动。

    只听魏子初呼吸平稳道,“劳烦给这位女郎看看,适合她的胭脂。”

    秦湘手上拿着魏子初给她买的胭脂,一时有些呆愣。

    层层叠叠地堆了好几盘。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讨好,她显得颇为不适应。

    “表哥?”她期期艾艾地唤了句。

    魏子初垂眸问她,“喜欢么?”

    他的睫毛又浓又长,如同蝴蝶振翅后的蝶翼。

    秦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大秦氏不再强逼着自己给他做妾,所以他对自己有所改观了么。

    她正胡思乱想着,魏子初又给她从摊上买了串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人认不出魏子初,但能认出他身上穿着的布料名贵,于是偷偷给糖葫芦多卖出去了五文。

    记得小时候,秦湘刚来魏家的时候,人不生地不熟的,整日跑在魏子初的身后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那个时候她还太小,并不知道魏子初并不是她的亲哥哥,只是一个生疏的表哥。

    魏子初小时候就爱冷脸,但是又怕别人的软磨硬泡耽搁他时间,尤其是秦湘这样黏黏糊糊的小跟屁虫,在当时,他是很不待见的。

    可是小时候的秦湘和现在这样的一副胆怯是模样不一样,她又会哭,又会闹。

    所以那个时候魏子初为了打发她,就从街上捎回来一些吃的,那些吃的里面,比起甜到咯牙的糖画,和有些许辣的土豆片子,秦湘更钟爱糖葫芦些。

    只是这样的日子,长大后就没有了。

    好像只是几夜之间,他养的那么好的表妹,就不再黏着他了。

    魏子初的食指动了动,他喉咙微微有些发痒。

    秦湘拿着糖葫芦,似乎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开心,而是一种受宠若惊地彷徨,好像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该对她这样好一样。

    ——

    隐天蔽日的桑木遮掩住湖泊之上的亭台。

    台上放了叠精致的乳酪酥,和一杯冒着气的茶水,碧绿绿的,同这湖似乎是一样的晶莹。

    一个穿着青绿色宽袖长袍的男子,负手立在岸边。

    他眉眼是眷顾的桃花眼,像极了戏本里的多情书生。而他身上也确实是书卷的气息,同旁的世勋贵族养出来的世家公子并不相同。

    但也是一种贵气。

    “三皇子,魏韵小姐遣人来了封书信。”

    李千潭慢慢地将视线抬了回来。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他赞叹般地说完了这一整句诗,才将下属呈上来的书信打开。

    然而不过是一目十行,那双潋滟的桃花眸如同这波光粼粼的潭水一般,微微闪烁了一瞬,就把这封还染着海棠香的信扔到了湖中。

    “魏韵...有些才情,不过大部分都是卖弄风骚。”

    他颇有些遗憾的啘叹。

    下属心里咯噔一下。

    李千潭又说,“不过文人都有这些毛病,我也不好叫她空手而归。”

    “秦湘么,既然魏韵都求过来了,也该给她一点甜头,让她死心塌地为我做事了。”

    李千潭说话斯条慢理地,不像李千斛一口一个本公主的跋扈,也不像李千丞的本殿一般倨傲。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自称我,盖因他是宫女所生,背后没有得力的母家支持,也没有一个受宠的母妃。

    所以他显得格外地文人谦卑。

    可文人的另一个特性,便是文人相轻。

    “不过秦湘一个小女子,还不值得我怎么出手。在她宫宴喝的茶水里,怼上点合欢散也就罢了。”

    合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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