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钥匙,褚商正式易主,褚时英却没上任,也没给各商铺掌柜开会。

    前段日子豪背主之事闹得人心惶惶,褚时英还没有任何动作,不管是商铺掌柜还是商队中的人,心都在打鼓,变着法去顺叔那打探消息。

    然而顺叔跟着褚时英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功夫搭理他们,将人全都打发走了。

    他正和褚时英对库存,因着已经对过一轮账了,所以库存对起来非常快,问题是,褚时英想将褚鲜在世时,和褚哲接手后的账目分开。

    这些账千丝万缕都有关系,饶是顺叔,也被庞杂的信息砸得头昏脑涨。

    褚时英没法子,只能去找秦歧玉帮忙,本来她不想让秦歧玉知道褚商底细的,但是事急从权,让他知道就知道吧,反正她也是要用褚商资助他的,让他知道褚商实力雄厚,更能让他坚定选自己合作。

    有了秦歧玉帮忙,账目很快被梳理完成,这期间顺叔还将健以及他看好的几个后辈叫来,跟在秦歧玉身边学习。

    以秦歧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们能学到多少不好说,但是个顶个对秦歧玉佩服的五体投地。

    等所有东西都分完后,褚时英又和顺叔商量了一番褚商现有人员。

    顺叔作为褚商老人,识人本领高强,很快给了褚时英一份可以重点培养的人员名单,以及谁更适合留守商铺,谁更适合跟商队出行的建议。

    至于剩下的人,褚时英将在郸阳城中的人全摘了出来,而后带着账目,和几乎搬空的库房钥匙,再次去寻了褚哲,将其交给了他。

    褚哲调节能力很强,已经从褚商给出去的恍惚中脱离出来了,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呈上来的钥匙和名单,“你这是何意?”

    褚时英跪坐在其对面,正色道:“我将褚商分开了,这些是父亲去后,伯父您的成果,我认为您应当拿着。”

    之前她生气于褚哲故步自封,不将褚商还她,但真还她之后,她又想起了褚哲在祖父面前的那句,自褚鲜走后,他扛着褚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虽有诸多不是,但仍将褚商保留了下来,没让其滑落四大商,他的功劳确实应予以肯定。

    但她不愿意旁人插手褚商了,所以她将褚商分开了,她只要褚鲜的东西,不是褚鲜的,她不屑要,不如还给褚哲。

    而褚哲的人,她用着也不放心。

    再说了,等秦歧玉恢复身份,她将跟着他前往秦国,褚商的大本营就要从郑国转移到秦国,这里鞭长莫及,不如让褚哲坐镇。

    褚哲没像褚时英想象中推辞,他二话没说就接过了东西,说道:“我将以鹤作为东褚商新的标志。”

    褚时英便笑了,丹凤眼眯起,“好。”

    自此褚商分家,雄鹿为首的西褚商,与鹤为首的东褚商。

    褚商的变化,被郸阳城的人悉数看在眼中,不少商铺都挂上鹤旗,他们好奇一数,鹤旗竟比鹿旗多!

    所有人都以为是褚哲占了上风,却不知除却郑国,再无鹤旗,且重要的金子货物悉数在褚时英手中,她想在哪开铺子,就可以在哪开铺子。

    她领着秦歧玉走在顺叔准备的库房内,里面涵盖了从褚哲那取出的货,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上等玉石、森然铁器,不一而足。

    两人穿梭在其中,须臾褚时英转过身,红色宽袖中探出芊芊素手,随手抓起身旁箱内的玉牌,问道:“喜欢这里吗?”

    秦岐玉自抡材盛会后,便一直穿着黑色衣裳,总归有人问,他可以回黑色耐脏,他毕竟还是褚家奴仆,他们便会啧啧称奇,羡慕他能娶褚时英,飞上枝头变凤凰。

    他打量着这间库房,笑声似风般轻柔,“自是喜欢的。”

    有谁会不喜欢置身奢华宝物中的感觉。

    褚时英也笑了,手指敲击在一个被铁皮包裹的木箱上,这种木箱被安置在库房最隐秘的位置,上面还悬挂着大锁,粗略一数,有数十箱。

    她拿出钥匙将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耀眼的金砖,“苏钰。”

    秦岐玉将视线从金砖上挪开,“嗯?”

    “你记住,婚后褚商是我的,你不能染指,但是富贵可以共享,”她的手指在金砖上划过,愉悦的听着敲击声,“比如这些,待你我二人成婚后,可以都是你的。”

    这些金砖,粗粗看去,都有五万斤重,不光足以让秦岐玉返回秦国,甚至够他组建一支军队,他呼吸加重了一些,玄衣加身,黑眸幽幽深不见底。

    对上褚时英微挑着等待他接下契约的凤眸,一口应下,“一如时英所说,若无时英吩咐,我绝不触碰褚商。”

    “甚好!”褚时英满意了,合上箱子,“那我们便出去吧。”

    秦岐玉望着褚时英窈窕的背影,眼中没有一丝缱绻眷恋,有的只是冷静,“我会补偿时英的。”

    待他返回秦国,取得自己身份,她所有的付出,他都会一一补偿。

    褚时英回眸,红衣耀眼,“什么?”

    秦岐玉含笑,“聘礼。”

    褚时英:“嗯……”

    都知道秦岐玉手里没钱,她自然不可能要求他拿出什么像样聘礼来,也没有过期待,但当秦岐玉提着一对大雁回来,要走六礼的时候,她还是小小感动了一把。

    然而,据说那对大雁是游侠们在宇的带领下,对雁群围追堵截,捕捉一对后将其固定在树上,让秦歧玉射下来的。

    她的感动顿时碎成了渣渣,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此时听秦岐玉这样说,便以为他觉得自己那对大雁拿不出手,日后要补偿她更为丰厚的聘礼,便扬着声音道:“那我便等着啦。”

    秦岐玉低语:“好。”

    六礼一走,婚期便离得愈发近了,褚时英忙着管理褚商,清点嫁妆,秦岐玉也忙得频频往返于郸阳城和小院。

    两人唯一能见面的机会,就是秦岐玉晚间回来给他们做一天饭食的时候,而说得最多的内容,就是褚时英问秦岐玉钱够不够。

    最开始,褚时英是让顺叔等人负责筹备婚礼的,但秦岐玉表示,是他迎娶褚时英,理应他来负责大婚。

    在外人看来,秦岐玉一奴仆能够娶褚时英是三生有幸,筹备婚礼等诸多事宜,还都是褚时英拿钱,他就跟倒插门一般。

    但褚时英深知他身份,若有朝一日他恢复自己秦国公子的身份,万一“入赘”她褚家的笑话让他记恨在心中,那可怎么行。

    当即就同意了他负责,要钱给钱,要物件给物件,她也乐得当甩手掌柜。

    年关将至,正是卖货时,褚时英组建新的商队要重新行商,带队的人就是健,秦岐玉给了他好几封帛书,拜托他将之送给名士吕秀、高子圭等人手中,他将邀请他们参加他的婚礼。

    健的行驶路线虽是去往秦的,但他可以转交某地商铺代为传递,当即承诺道:“钰你放心,伯英也叮嘱过我,务必帮你捎信。”

    秦岐玉眸光闪烁流转,对褚时英又添一分满意,而后目光落在健手中的一堆帛书上,似是有些不在意般道:“这里有两封帛书是想拜托健送至秦国的,钰有秦国士子想要结交。”

    健抽出有特殊烙印的两封帛书,谨慎将其贴身放好,伯英曾告诉过他,若有往秦国捎的书信,不可打开阅之,且要当是褚商密文一般护送。

    寒风凛冽,秦岐玉身披大氅,看着有百来辆牛车和近五百人的庞大队伍启程,一丝寒意落在鼻头。

    细小的雪花飞舞,下雪了。

    饱含风霜痕迹的秦国咸阳城,迎进了健率领的商队,已经有许多年没看过别国商队的老秦人,对健一行人十分热情。

    咸阳城最大的空房随便住,最大的商铺给他租,租金低到令人瞠目结舌,健安排好商队一应事宜,从围着他的人群中脱身,率先去给秦岐玉送信。

    秦岐玉交代的送信地方,一个位于咸阳城最大的酒肆,一个则是秦国太子众多门客居住的别院。

    前者是秦国前相国蔡兰收拢消息所在,后者则能绕过重重阻碍,将信交给秦岐玉的父亲,秦国太子安定君秦阿手中。

    给父亲写的信,只是诉说了秦岐玉满满的思念之情,另外告知父亲,他将在郑国娶妻。

    重点是秦岐玉给蔡兰的信,信上详细说了自己在郑国的所作所为,他化名苏钰拜褚卜为师,即将迎娶带着重金嫁妆的褚时英,充分暴露了他的野心,请蔡兰帮他回国。

    而这封信,并没像秦岐玉所想,被蔡兰开启。

    秦岐玉知道这个时候蔡兰明面上被老秦王罢免相国一职,暗地里为秦国选择安定君后的下任储君,所以他积极向蔡兰展现自己的能力。

    然而,他以苏钰之名在抡材盛会上大放异彩,透彻分析秦国当年坑杀俘虏的真相,身边又结实了一群名士,老秦王和蔡兰通过褚商商队得知这个消息后,便起了爱才之心。

    蔡兰得老秦王命,早已启程赶往郑国,对拉拢苏钰势在必得。

    因而那封信,便机缘巧合落到了老秦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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