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性出现问题,那就将自己从新养一遍,从最初开始,重新开始探索。就像剑术一般退却铅华,自得真性。

    那一次,镜流没有留手,直到舜兮再也撑不住为止。

    “拔剑,用你所有手段,打败我。”镜流红眸冷然,直视场中的舜兮。

    两道身影一交即分,衣袂飘然。

    “这不是有自己选择的吗?你怎么手软了?”镜流挑飞舜兮手中的剑,飞身而过时声音如同蕴含冰碴。

    “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景元我教过你什么说给舜兮听听。”哔哩啪啦地交击声响彻不停。风吹起一旁建筑下阴影中几人的发,将眉眼遮挡。

    ”不可另武备脱手,形体涣散。”景元站的笔直金眸担忧注视场中二人,身着云骑士兵盔甲喊道。

    “拿稳。”镜流啪地再一次打掉舜兮手中的剑,没有丝毫留情,哪怕华胥一族皮糙肉厚也经不起如此高强度的伤害。

    “你的武器不只是这一种,总想着自己的退路,只会让你停滞不前。”镜流说着一语双关的话,她已经不想给固执的兮兮讲道理了,她只会告诉兮兮什么叫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就这样喜欢做人生的懦夫吗?”给兮兮的时间足够多了,情况却越发恶劣。镜流不免想着,之前兮兮的族人是怎样教小孩子的?这拧巴的性子,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放不下。迟早将自己困死。

    舜兮沉默,握剑的手背已经泛红,有血丝蔓延而出,她咬紧牙关,不曾呼出一声痛。银发下,蓝眸中燃着灼灼的火焰,心中的不服与火焰被一击又一击激发出来。

    退路?懦夫?她若是没有退路早就被妖魔鬼怪吃掉了。将真心交付于她人难道不蠢吗?懦夫怎么了?

    她接受不了一无所获的未来,徘徊于抉择的一侧。她接受不了自己回不去的事实,也接受不了与几人的分别,她接受不了……

    舜兮突然一怔,然后嘴角拉开一抹似哭似笑的弧度,让旁观的几人差点认为兮兮被镜流的话刺激疯了。景元开始紧张地眨巴起眼睛,周身几人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袖中的手悄然握紧,肩颈绷紧如同一根弦,随时可以冲入场中。

    舜兮轻吐一口气,胸中郁结压的她喘息不停。蓝眸端详手中之剑,剑尖寒光湛湛,脑海似被突然劈开一般,一道光照亮了她内心的昏暗。她好多接受不了啊。眼眶渐渐开始泛红,舜兮倏地抬着头,欲要流下的泪水被她憋回去。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手指一根根发力,握紧手中的武器。

    随着武器爆发出强光,舜兮目光一寸寸的冷却,心也安定下来。把自己刨开,重新认识自己,是很难的一件事。

    每一个抉择都已展现出本性,就像你选择这一次战斗中每次挥剑。

    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然后自己塑造自己,这是属于灵魂的笃定。

    幸好,她没有放弃寻找自我,每一个或许懦弱,或许坚强,或许冷酷或许卑微的瞬间她都开始尝试理解并接纳。

    然后将过往背负,前往下一个明天。

    眼中似乎倒映着她们的未来,舜兮轻轻回眸,亭廊处几人的眉眼在蓝色的海洋中轻漾。

    注意到舜兮看过来的目光,白珩笑着对她挥了挥拳,喊道“兮兮,加油“。

    丹枫长身玉立,站在那里,青眸澹澹,他嘴角微动,眉眼柔和地望着她,“兮兮,我在这里等你。“

    应星怀抱双臂,长长的发遮挡住他的眉眼,紫眸静静地凝视着她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兮兮,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景元跳起来,靠近栏杆处探出身来,金眸熠熠“七七,你可以的!“

    她们,都是一群很好的人啊。

    她就是放不下,几人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充当亦师亦友的角色,无论想或者不想,她已经被她们影响良多。

    长而卷的睫毛垂下,遮掩住流露的神色,享受一起走过的经历吧,在一起时拼尽全力,其余交给时来说。

    其来不可却,其去不可留,得失非我。

    瀚如烟海的蓝眸中波澜四起,“不要在此刻怀念过去,更不要在未来怀念现在。”舜兮身上一直像沙漏一般流逝的能量在,此刻停住了。

    镜流等待舜兮的顿悟,对发生在舜兮身上的情况她一瞬间就感知到,嘴角毫不掩饰的笑意勾起。犹如冰山开化,肩肘处的昙花幽幽地绽放着,越发流光溢彩。

    “打?”舜兮经过一顿打后有了明显的开窍,目的已然达到。不过这场战斗还未明显结束,镜流问道。

    “打。”舜兮将剑提起,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清透的感觉。

    “坚持不下去,就说。”镜流持剑对着身姿不停颤抖的少女,红眸一动,握剑的手却未曾动摇。

    “继续。”舜兮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让她感知两人的差距,让她不在停在原地,她现在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却到脑后,这场战斗既然开始了,她就不会轻易认输,一直以来都是以磨炼技艺为目的来战斗,这回让她见识见识罗浮剑首的实力。

    既有邀约,镜流就不会拒绝。拒绝,那是对一位持剑者的蔑视。只有强者心态的人才会向更强者挥剑,她欣赏这样的舜兮。

    场中两人对视一眼,铛铛的声音响了良久不曾停歇。白珩身后的尾巴轻摇,凑到一手支在栏杆处的景元旁,将脑袋放在双手上,场中剑意飞扬,兮兮的剑意上也能感觉到她放下了心结。

    白珩感叹一般地说道“终于过去了,兮兮能够走出来真是太好了。”她转头,脊背靠在栏杆处,天上的太阳高悬热烘烘地拍在她的皮毛上,喃喃一声“太好了。”眼中似有水意划过,没叫任何人看见。

    兮兮的衰弱止住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终于不会是午夜梦回被噩梦惊醒时所看到的样子。那样脆弱仿若下一个瞬间就要消散。

    “几日后的出征准备的如何了?”白珩将心绪收好,问一旁的景元。景元伸了个懒腰,短打勾勒出少年越发精装的身材,那张还有稚气的脸上神采飞扬,眼底的小痣飞扬着“就等着出发了。”少年期待第一次的出征,仿佛那样就证明他长大了。

    “等你回来,给你办一场最高规格的接风宴怎么样?”白珩挑眉对着神采飞扬的少年道。

    “好啊,不过我可以给不喝浮羊奶了吗?”景元面色一亮,目光热烈地看着白珩跃跃欲试道。

    白珩还没有说话,身旁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出声道“想得美,小孩。”应星摸了摸景元的头顶,嘴中毫不留情道,然后黑发男子不看少年的表情,越过他走到栏杆的一旁。

    金黄的阳光,使应星脸上的小绒毛都染上了暖意。紫色的眸子中似被一缕阳光点亮。

    景元一手抚过被压瘪本来蓬松的发顶,眼睛睁得大大的,似幼猫一般,嘴中略带抱怨道“应星哥。”对于应星明里暗里对他身高的打击颇有些悲愤。

    身侧应星高了少年至少一个头,他低眸俯视着景元轻笑了一下,景元脸色变化的更加明显,想要找人一起讨伐应星哥的做法。

    见景元望向自己的目光,丹枫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声如琅玉,话语却不是景元想要听的“应星说得不错。再等几年吧,景元。“

    景元无奈,几人对他别的行为不说放任也说得上是无动于衷,但唯独喝酒,那是绝对不行的。

    ”不是有人陪你吗?”白珩嘴角的笑意掩饰不住,白皙的下巴轻抬让景元注意到场中还未成年的另一个人。

    景元眉眼一耷,与契约者在这一方面也算难兄难弟了,他瞥了瞥少女的身高,他与七七在这一方面也不相上下,让他更难受了。

    不过一会儿,景元就抛却了思虑,投入到场中的战斗上,他的手无意识地比划着二人使出的剑势。

    少年愁思万千转瞬即逝,另外几人看在眼里,面上轻笑。少年不识愁滋味。真好啊。

    最后,战斗以双方快要力竭为止,舜兮剑意上还是打不过身为剑首的镜流,不过她恢复的快,战线被拉的一长再长。

    镜流也放弃了一开始的想法。这般难缠的敌手都在战场上,一着不慎便会身死魂消,平时可没有这样好的练剑机会,二人越打越投入,杀意也快掩饰不住时,被见势不对的丹枫将二人分开。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武者往往切磋切磋就会打出火气,所以时常会有能有阻拦的第三方来一同见证。

    见兮兮一见她就战意满满不服输的样子,镜流轻笑一声。

    不过,对于景元陷入危机一事,镜流声音沉下来“兮兮我还需要提醒你一句。”

    红眸沉沉”战争有所伤亡,再正常不过,所有人入云骑之时,便将生死置之度外,景元既然自愿入了云骑。”

    她停下,眸光沉稳,语气坚定“一如我们,往后的生死便由不得自己来定。”

    白珩第一次对镜流的话不太赞同地皱起眉,倒不是不同意她的话语,而是此刻的时机不对。她眼睛盯着草地上兮兮的表情。心中叹了一声,哎呀,事情好不容易好转,干嘛还往那边提呀。

    丹枫皱起眉心,龙角上有光芒闪过,对于镜流的观点他知道是正确的。但是持明一族的族人已经越发稀少了,族人的每一次牺牲都是无法挽回离去。

    身为龙尊,持明一族越来越少这一事实压在他的肩上,他时常想着持明一族的未来该如何前行,却没有头绪。

    舜兮呼吸停住一瞬,她目光怔怔地看着白发剑士,半晌过后点了点头“嗯,我知晓的。”

    ”不过。”镜流话锋一转,“不要担忧,景元他足够聪慧,亲历战场磨炼一番后,他这一路会比我们走得更平稳。”镜流对于景元的能力从来不会质疑,这个徒弟远远比看起来更加心有丘壑,只需要磨炼一番就会散发属于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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