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私人侦探的效率很高，一个星期不到，就将资料发到了程辞安的桌上。
从住宅的产权到房东的工作，再顺藤摸瓜地找到她的...丈夫。
“故意杀人罪，被判有期徒刑8年？”
“是的，”电话里，私人侦探给程辞安解释道：“不过因为在牢里表现不错，所以实际服刑也就5年多。”
程辞安皱了皱眉，“他们没有离婚？”
“当时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所以还没来得及离婚就进去了。”
“可是他们出来后也没有离婚。”
私人侦探沉默片刻，“是。”
挂了电话，程辞安认真翻看起了男人的资料，当看到他曾在一周前去过乔瑰意所在的小区的时候，他眼神冷了下来。
而乔瑰意这边，生活也不算平静。
巧巧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回家了，房东急得每天以泪洗面，却愣是不让他们报警。
其实报警也没什么用，巧巧每天都会正常来上学，但每到放学的时候，她就会突兀地失踪，然后第二天继续如常上学。
不提房东，巧巧的班主任先一步崩溃了，“你就没有她爸的联系方式吗，这样不行的呀。”
班主任见多识广，“我能理解父母都想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影响孩子的学习啊。”
“这才几天啊，巧巧那么乖的孩子都学会逃自习、翻墙了。”
房东在房间里一个劲地道歉，乔瑰意出门道歉，听了也很不是滋味。
她回到房间，问程辞安：“你说房东为什么不把孩子要回来呢？”
如果她不知道孩子在哪，她至少也应该去找啊，去学校旁边守着，巧巧难道还能更听多年不见的爸爸的话吗？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不敢？”
“不敢？”乔瑰意不理解，“实在不行报警啊，可她现在甚至还不让我们报警。”
“我在我妈妈脸上看到过太多次这样的表情了，”程辞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徐徐传来，“担忧、迟疑，还有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惧。”
“真是因为这一丝的恐惧，她们会麻痹自己，将所有的事情往最好的方向去想。这样她们心中的负罪感就能轻很多。”
想到程辞安小时候伤痕累累，他的妈妈却假装他是自己摔倒的样子，乔瑰意心一酸，正要开口安慰，又听到程辞安道：“乔乔，你可以搬出来吗？”
不等乔瑰意反问，程辞安主动承认：“我知道是我自私了，但我真的不能忍受你再和这家人住在一起了。”
“你和我说，这个人是她的前夫，可我查过了，他们根本没有离婚。”
她下意识探出头，看了眼另一个房间里的房东。
房东仍旧在哭着，却也只是在哭着。
她回屋锁上门，“什么意思？是法院没有判离吗？离婚冷静期？还是上诉中？”
“事情有些复杂，我们见面聊吧。”程辞安看了眼不远处的窗户，“我在你家楼下。”
-
“女方根本就没有提过离婚。”程辞安将资料递给乔瑰意，“这套房子，是夫妻两人共有的。”
“一直只有女房东一个人和孩子住，是因为男方因为故意杀人罪进去过几年。”
“乔乔，你不愿意回我那里住，我可以陪你找其他的。但这个房子我真的不建议你再住下去。”
乔瑰意看着资料沉默了，“没有说他是因为什么杀人的吗？”
“这个案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公开审理，只公开了判决书。”程辞安顿了顿，“不过我让他们去找了。”
乔瑰意窝在座椅里，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那巧巧呢？她怎么办？”
“巧巧是他的亲生女儿，用房东的话说，他总不会伤害她。”程辞安握住她的手，将手从眉间移开，取而代之的，他的指腹轻柔地抚平眉间的“川”字。
“比起他们一家，你才是那个住进他们家的外人。”
也就是说，“你更危险。”
可看着面前的程辞安，乔瑰意只觉得心里更不好过，“程辞安，那个时候，你希望有人来帮你吗？”
程辞安一愣。
“如果是8岁的我，会；但如果是12岁的我，不会。”
“那8岁的你等到了吗？”
车厢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半晌，他艰难开口：“没有。”
乔瑰意却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正是因为8岁的你没有等到，所以你才会选择用自己的力量去反抗。”
“可成长是伴随着痛苦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可以回到你8岁的时候，去抱抱你。”
程辞安猛地闭上眼，记忆中那些晦暗的、已经被刻意模糊的画面一瞬间又清晰起来，但那晦暗中，又仿佛透了点阳光进来。
他忽而轻笑起来，“所以，你还是打算帮她。”
“也是在帮你自己。”
“不用和我强调这些。”程辞安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只要是你的决定，我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你的。”
乔瑰意弯了弯眼睛，她笑嘻嘻地凑近，“这个时候不应该说担心我的安全吗？”
“信念永远在此之上，不然你就不是乔瑰意了。”程辞安顺势捏了捏她的脸，“所以，在我这里，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至于其他的，都是我该担心的事。”
“程辞安，”乔瑰意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我只是给你送了份药。”
“我只是做到了尽职，仅此而已。”
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看得那么重要。
“可在我这里，你就是光。”程辞安启动车子，想着巧巧她爸家开去，“我从不奢望光只照我一人，我只求这光时时照拂于我就够了。”
“但我希望这光，永不坠落。”
乔瑰意将头撇向窗外。
风景从眼前匆匆溜走，乔瑰意什么也没有抓住，脑海里只有翻来覆去的“你就是光”。
她不敢想象，程辞安那端日子得有多黑暗，才会把送药的她当作唯一的光。
“其实我还有件事骗了你。”
乱七八糟的思绪停住，乔瑰意缓缓转过头来，脑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你当时问我，相不相信一见钟情，我撒谎了。”
“在你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却将怀里干燥的药盒递给我时，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哦哦。”乔瑰意反应过来，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没事。”
因为她也撒谎了。
也不算撒谎，只是一点小小的语言技巧。
她当时答得是，“在遇见你之前，我也不相信”，但她也没有说，在遇见他之后，她就相信了啊。
在她这里，一见钟情通通称为见色起意。
她不解地回头，“可你不是说之前打篮球的时候有见过我？那会儿更早吧。”
“是，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叫乔瑰意。”
知道“乔瑰意”三个字的时候，他不认得她模样；知道她模样的时候，不知道她叫乔瑰意。
所以当模样和名字对上时，“那时候才算是一见钟情。”
好无赖的解释！
但被程辞安这么插科打诨，乔瑰意心情好了不少。窗外的风景越来越熟悉，她慢慢回过劲，“这是去......”
“双十街。”
车子停在了酒吧一条街外，程辞安带着乔瑰意，头一次一起来到了这条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乔瑰意发了条短信给房东，告诉她巧巧的位置，随即转头看起了四周。
她第一次来双十街，发誓自己再也不会来这里；第二次来双十街，是她主动冲了进去；第三次来，她更多的是好奇。
“你之前住的房子还在吗？”
程辞安摇了摇头，“我搬出去后没多久，就因为违章建筑被拆掉了。”
他指了指大概的位置，杂草已经开始蔓延，但四周又有一幢幢违章建筑拔地而起，“不过在双十街，这样违建的房子是拆不完的。”
乔瑰意歪了歪头，程辞安解释道：“双十街不缺穷人，有个篷子遮风挡雨，总是要比露宿街头要舒服一点。”
程辞安带着乔瑰意来到一处鸽子笼。
一户户的人家像是蒸笼一样挤作一团，不知想到了什么，程辞安脸色有些阴郁，但看到身旁的乔瑰意，他压下心底的厌恶，站在了乔瑰意的身前。
乔瑰意正想说她没那么脆弱，一盆脏水从眼前泼过。下面的人家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但泼水翻了个白眼，就转身关上了门。
仿佛眼前的两人是空气一样。
乔瑰意惊讶地张大了嘴。
她再一次惊叹于双十街的生态，程辞安带着她小心的避让着人群和成堆的物品，解释道：“毕竟我们生存的环境里就那么点资源，大家都在抢，谦让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想到刚刚毫不留情的脏水，“脏水也算？”
“在这里，是不讲什么透气、排风、采光的。”语毕，有一扇门打开，一股恶臭铺天而起，乔瑰意一阵反胃，但很快雨后的清香驱散了臭味。
程辞安捂住她的鼻子，“就快到了，坚持一下。”
“有些东西不扔，放在无力就会发臭，且这股臭味是很难消散的。但好在，生活久了，就闻不到了。”
乔瑰意突然觉得自己现在住的地方仿佛是天堂。
“所以，巧巧他爸那个杀人犯就把巧巧骗到这种地方？”
程辞安突然停下脚步，“到了。”
从住宅的产权到房东的工作，再顺藤摸瓜地找到她的...丈夫。
“故意杀人罪，被判有期徒刑8年？”
“是的，”电话里，私人侦探给程辞安解释道：“不过因为在牢里表现不错，所以实际服刑也就5年多。”
程辞安皱了皱眉，“他们没有离婚？”
“当时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所以还没来得及离婚就进去了。”
“可是他们出来后也没有离婚。”
私人侦探沉默片刻，“是。”
挂了电话，程辞安认真翻看起了男人的资料，当看到他曾在一周前去过乔瑰意所在的小区的时候，他眼神冷了下来。
而乔瑰意这边，生活也不算平静。
巧巧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回家了，房东急得每天以泪洗面，却愣是不让他们报警。
其实报警也没什么用，巧巧每天都会正常来上学，但每到放学的时候，她就会突兀地失踪，然后第二天继续如常上学。
不提房东，巧巧的班主任先一步崩溃了，“你就没有她爸的联系方式吗，这样不行的呀。”
班主任见多识广，“我能理解父母都想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影响孩子的学习啊。”
“这才几天啊，巧巧那么乖的孩子都学会逃自习、翻墙了。”
房东在房间里一个劲地道歉，乔瑰意出门道歉，听了也很不是滋味。
她回到房间，问程辞安：“你说房东为什么不把孩子要回来呢？”
如果她不知道孩子在哪，她至少也应该去找啊，去学校旁边守着，巧巧难道还能更听多年不见的爸爸的话吗？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不敢？”
“不敢？”乔瑰意不理解，“实在不行报警啊，可她现在甚至还不让我们报警。”
“我在我妈妈脸上看到过太多次这样的表情了，”程辞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徐徐传来，“担忧、迟疑，还有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惧。”
“真是因为这一丝的恐惧，她们会麻痹自己，将所有的事情往最好的方向去想。这样她们心中的负罪感就能轻很多。”
想到程辞安小时候伤痕累累，他的妈妈却假装他是自己摔倒的样子，乔瑰意心一酸，正要开口安慰，又听到程辞安道：“乔乔，你可以搬出来吗？”
不等乔瑰意反问，程辞安主动承认：“我知道是我自私了，但我真的不能忍受你再和这家人住在一起了。”
“你和我说，这个人是她的前夫，可我查过了，他们根本没有离婚。”
她下意识探出头，看了眼另一个房间里的房东。
房东仍旧在哭着，却也只是在哭着。
她回屋锁上门，“什么意思？是法院没有判离吗？离婚冷静期？还是上诉中？”
“事情有些复杂，我们见面聊吧。”程辞安看了眼不远处的窗户，“我在你家楼下。”
-
“女方根本就没有提过离婚。”程辞安将资料递给乔瑰意，“这套房子，是夫妻两人共有的。”
“一直只有女房东一个人和孩子住，是因为男方因为故意杀人罪进去过几年。”
“乔乔，你不愿意回我那里住，我可以陪你找其他的。但这个房子我真的不建议你再住下去。”
乔瑰意看着资料沉默了，“没有说他是因为什么杀人的吗？”
“这个案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公开审理，只公开了判决书。”程辞安顿了顿，“不过我让他们去找了。”
乔瑰意窝在座椅里，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那巧巧呢？她怎么办？”
“巧巧是他的亲生女儿，用房东的话说，他总不会伤害她。”程辞安握住她的手，将手从眉间移开，取而代之的，他的指腹轻柔地抚平眉间的“川”字。
“比起他们一家，你才是那个住进他们家的外人。”
也就是说，“你更危险。”
可看着面前的程辞安，乔瑰意只觉得心里更不好过，“程辞安，那个时候，你希望有人来帮你吗？”
程辞安一愣。
“如果是8岁的我，会；但如果是12岁的我，不会。”
“那8岁的你等到了吗？”
车厢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半晌，他艰难开口：“没有。”
乔瑰意却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正是因为8岁的你没有等到，所以你才会选择用自己的力量去反抗。”
“可成长是伴随着痛苦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可以回到你8岁的时候，去抱抱你。”
程辞安猛地闭上眼，记忆中那些晦暗的、已经被刻意模糊的画面一瞬间又清晰起来，但那晦暗中，又仿佛透了点阳光进来。
他忽而轻笑起来，“所以，你还是打算帮她。”
“也是在帮你自己。”
“不用和我强调这些。”程辞安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只要是你的决定，我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你的。”
乔瑰意弯了弯眼睛，她笑嘻嘻地凑近，“这个时候不应该说担心我的安全吗？”
“信念永远在此之上，不然你就不是乔瑰意了。”程辞安顺势捏了捏她的脸，“所以，在我这里，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至于其他的，都是我该担心的事。”
“程辞安，”乔瑰意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我只是给你送了份药。”
“我只是做到了尽职，仅此而已。”
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看得那么重要。
“可在我这里，你就是光。”程辞安启动车子，想着巧巧她爸家开去，“我从不奢望光只照我一人，我只求这光时时照拂于我就够了。”
“但我希望这光，永不坠落。”
乔瑰意将头撇向窗外。
风景从眼前匆匆溜走，乔瑰意什么也没有抓住，脑海里只有翻来覆去的“你就是光”。
她不敢想象，程辞安那端日子得有多黑暗，才会把送药的她当作唯一的光。
“其实我还有件事骗了你。”
乱七八糟的思绪停住，乔瑰意缓缓转过头来，脑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你当时问我，相不相信一见钟情，我撒谎了。”
“在你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却将怀里干燥的药盒递给我时，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哦哦。”乔瑰意反应过来，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没事。”
因为她也撒谎了。
也不算撒谎，只是一点小小的语言技巧。
她当时答得是，“在遇见你之前，我也不相信”，但她也没有说，在遇见他之后，她就相信了啊。
在她这里，一见钟情通通称为见色起意。
她不解地回头，“可你不是说之前打篮球的时候有见过我？那会儿更早吧。”
“是，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叫乔瑰意。”
知道“乔瑰意”三个字的时候，他不认得她模样；知道她模样的时候，不知道她叫乔瑰意。
所以当模样和名字对上时，“那时候才算是一见钟情。”
好无赖的解释！
但被程辞安这么插科打诨，乔瑰意心情好了不少。窗外的风景越来越熟悉，她慢慢回过劲，“这是去......”
“双十街。”
车子停在了酒吧一条街外，程辞安带着乔瑰意，头一次一起来到了这条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乔瑰意发了条短信给房东，告诉她巧巧的位置，随即转头看起了四周。
她第一次来双十街，发誓自己再也不会来这里；第二次来双十街，是她主动冲了进去；第三次来，她更多的是好奇。
“你之前住的房子还在吗？”
程辞安摇了摇头，“我搬出去后没多久，就因为违章建筑被拆掉了。”
他指了指大概的位置，杂草已经开始蔓延，但四周又有一幢幢违章建筑拔地而起，“不过在双十街，这样违建的房子是拆不完的。”
乔瑰意歪了歪头，程辞安解释道：“双十街不缺穷人，有个篷子遮风挡雨，总是要比露宿街头要舒服一点。”
程辞安带着乔瑰意来到一处鸽子笼。
一户户的人家像是蒸笼一样挤作一团，不知想到了什么，程辞安脸色有些阴郁，但看到身旁的乔瑰意，他压下心底的厌恶，站在了乔瑰意的身前。
乔瑰意正想说她没那么脆弱，一盆脏水从眼前泼过。下面的人家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但泼水翻了个白眼，就转身关上了门。
仿佛眼前的两人是空气一样。
乔瑰意惊讶地张大了嘴。
她再一次惊叹于双十街的生态，程辞安带着她小心的避让着人群和成堆的物品，解释道：“毕竟我们生存的环境里就那么点资源，大家都在抢，谦让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想到刚刚毫不留情的脏水，“脏水也算？”
“在这里，是不讲什么透气、排风、采光的。”语毕，有一扇门打开，一股恶臭铺天而起，乔瑰意一阵反胃，但很快雨后的清香驱散了臭味。
程辞安捂住她的鼻子，“就快到了，坚持一下。”
“有些东西不扔，放在无力就会发臭，且这股臭味是很难消散的。但好在，生活久了，就闻不到了。”
乔瑰意突然觉得自己现在住的地方仿佛是天堂。
“所以，巧巧他爸那个杀人犯就把巧巧骗到这种地方？”
程辞安突然停下脚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