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昏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成霜坐在杂草堆中,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娇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挥之不尽的冰冷。

    严格来说,此时若有人拿着烛火,就会发现她不笑时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一旦笑起来,便会显得过于清丽妩媚到可欺了。

    她拾起枯草,轻轻折断。

    按照三餐送来的次数来看,今日已是第四日了。

    柳宸到底多疑,硬是没来问她一句。

    就在这时,空洞的牢房内突然响起‘啪’地一声,循声看去,用于端菜送饭的小铁门被推开。烛光隐约照了进来。

    门外传来一个人的带笑声音。

    “里面可是白姑娘?”

    成霜愣了一下,忽而意识到那人在叫她。

    “请问来者是谁?”

    “我是寒石的薛逢故,你师父叫我来看看你。”

    “薛叔叔。”

    这回轮到薛逢故愣了一下:“你还记得我。”

    “薛叔叔是师父的至交好友,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外面很乱,立王的军队正在攻城。你师父的意思是让你在里面再呆上一段时间,这里毕竟还算安全。”

    “薛叔叔不必担心。小晚在这里挺好的。”

    外面递进来一个毯子,成霜上前接了过来。毛茸茸的,很软。

    “你师父怕你受冻,让我带过来个羊毛毯子给你用,上面加了咒法,能护你周全。”

    “谢谢薛叔叔。”她声音柔柔地道谢。

    “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她应了声,烛火远去了,四周又回复了一片寂静。

    ·

    “——轰隆”

    投石机的石子砸在城楼上,放出的巨大响声击落了灰尘,洋洋洒洒地落了人一头黑灰。

    这座千年古都城墙的坚固也在此时显露,尽管平民们人人饿得手软脚软,示王的士兵们倒是个个身强体壮,喊杀砍刀声从不远处传来。

    楚凌渊洁净的衣裳占满了灰烬,他走在伤兵营里,遇见受伤严重的士兵,就低下身,跪坐着为他们处理伤口。上好的药粉不要钱一般地往上洒去。

    一人走过来,凤仙紫的锦袍上列了个大口子。

    楚凌渊没有回头,仍专注于治伤。

    “给你家小弟子送过去了。”

    他包扎完才站起,手中占满了士兵的鲜血。这个士兵还是个年轻的小孩子,最多也不过十七八岁,却断了右腿,痉挛着喊疼。

    目之所及,遍地皆是如此。

    “你这样救治,如何忙得过来。”薛逢故叹了口气,“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源头解决了,擒贼先擒王啊。把那两搞事的抓了,这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楚凌渊继续向前的脚步一顿。

    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若是放在十几年前,他也定会如此,先把柳宸柳炳控制住,再用影响力谈判,勒令局势变动,从而根源上限制战局的发展。

    可是,万事有因,有果。

    于幻视一途上,即是闭上双眼,以星辰修为辅之,便可看见未来之景象。

    这一次,如果他出手干预,将会导向一个不知何处的方向。

    不知道为何,仅仅只是这样一个模糊的感觉,就已经令他意识到,任何一个细微的差距都能够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即使善持九住心,依然不能免去因为想要避免事情发生而产生的妄意。

    薛逢故看见了他眼底的哀伤,只得再度叹息:“你啊。”

    和楚凌渊相识二十余载,这个人是什么样子,他还是比较熟悉的。

    少年时他是个自我负担很重的人,即使意气风发,也永远雅正周到。

    那件事发生以后,自他入了佛道,这个好友为人处事都带着一股子佛意的悲观。

    “这等小打小闹,恐怕三大门根本不会管。但放在这些平民百姓身上,就是灭顶之灾。”薛逢故绞尽脑汁,“咋办,宋擎明被软禁,又不能把这俩人凑到一块割了。”

    ‘咔哒’一声重响,牢门的锁链被拉扯打开。

    成霜伸展了身体,从里面轻步出来。

    开门的人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低眉顺目地给她行了个礼:“公主说,看在将军的面子上,让你即刻离去,不要耽延。”

    她没有答话,若有所思道:“看来你们公主的势力比我想象中要大啊。”

    “多谢公主,”她道,“公主相救之恩,改日可向成霜讨还人情。”

    “公主也有话让我问你。”

    “如果是有关宋将军的,大可不必问出口了。”

    小太监微愣了下。

    “告诉她,宋擎明从来没有对她不起过。好好珍惜,信不信由她。”

    她朝外走去。

    飘零的雪花就着一点天光散落在入口处,成霜忽然笑了笑。

    宋擎明那样的人啊,为了渴望的女孩,能够拼尽全力也不为过。

    他把她从地牢里救下,竟然也愿意给她尊重,视一个名声浪荡狼藉的女人为友。

    她就要去做自己的事情啦,顺带帮他个小忙好了。

    这样的人,总该还他守护的国民一个清明。

    ·

    变故发生的就是那样猝不及防。

    宫前看守的将领,甚至来不及分辨,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整个巡逻队,原本守卫森严,现在却像草被风压着倒了下去,霎时只有鸟雀的声音。

    一人踏过门槛,打开殿门。

    一屋子的人惊得抬起了头。

    来者一身苍艾色的绸缎长袍,上面绣着标志着三大门寒石的卷云纹。

    他那双狭长的眼扫视了一下,定格在两人身上。

    “宋将军,三皇子。”

    宋擎明急问:“外面情况如何了?”

    “守卫已被我用法术放倒。宋大人,我此行前来,无意插手人间事物,只是银月事关九州天下,还请将军如实告知。”

    宋擎明重重地叹了口气:“慕容剑,如今国难当头,我属实无法告知你情况。何况我对此几乎也算一无所知。”

    慕容戈点了点头:“了解。”

    说罢,他就一挥衣摆,向外走去。

    去门派内的藏书阁查了这么长时间,他也能确定,宋擎明没在说谎。

    忽然,他的眼角瞥到了一处,立刻停止了脚步。

    盛风义?

    九大家的盛家祖籍是在雾都没错,可是盛家主这种有修为的千不该万不该一起被关在这里啊。

    秉着不能得罪和三大门比肩势力的原则,这位五剑圣之一也不得不向世俗低头,走到闭目禅坐的盛家主面前,颇为恭敬地敬了个礼。

    “老夫远远就听到了慕容剑的声音,该说在雾都遇见,幸会啊。”盛风义睁开眼睛,眸带精光,“柳宸小儿硬要说我偷了他的东西,要找我算账呢。”

    慕容戈立刻疑惑了,盛家这么有钱,什么样的东西值得他们去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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