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回答这句话,像是过往全都不究,心甘情愿地把所有罪责都归咎于他那一次争强好胜心太重。

    所以,她生气。

    其实很荒唐。但没有比他现在在自己不常来的独立办公室门后亲吻她这件事来得更加荒唐,她的手指甚至插进他的发丝里。

    怎么会。这样。凌乱。

    不知道是谁先停下的,陆铮年根本记不清是她觉得过火了还是他闭了闭眼退后一步,还是沈霁敲了门。

    或者三件事同时发生。

    他直到走进她在的那部电梯里,都觉得空气干燥,刮痛他的喉咙。

    盛栀:“好些了吗?”她侧头看他:“好像A城每次换季你都会生病,也不用我们每次见面都是以这句话作为问候吧?”

    她怎么。这样平静。

    陆铮年感觉到有一团火,在喉咙往心脏上烧。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欢爱会上瘾,因为他拥抱她时,确实是离她心脏最近的时候。

    迷乱时他甚至会偶然生出几分她真的爱他的错觉。心好像完全落往另一处窠臼了。但他没有办法。

    而且她语气是这样轻快柔和,他也不愿意干扰她的兴致,就轻轻地握住她手道:“只是没休息好,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像走钢丝。

    吃过午饭后他们在一个珐琅工艺品的作品展看展。逛街时偶然看到,人不多,但作品质量远超它现在吸引的目光。

    盛栀隔着展柜,手轻轻落在透明玻璃上。陆铮年都觉得那是落在他身上。

    她侧过头来:“你喜欢吗?”

    他心脏跳一下,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要买给我?”

    盛栀看他一下,收回视线:“说得好像以前我很少送你礼物一样。”其实很多,不然当时的盛栀不会朋友满天下,连陆铮年这样大部分时候独来独往的人都能收到她妈妈做的小蛋糕。

    陆铮年走近,看着那些俘获她喜爱的珐琅工艺品:“是我比较少送给你。”

    但展品是不售出的,展内只有和展品相似的小工艺品,精细度差一些,体积也更小,相比之下更像珍奇了。

    付账的时候盛栀礼物才包装好,抬眼看到陆铮年手里拿着一只靛蓝色的掐丝珐琅手镯。他还没有付款,但是对上陆铮年视线那一刻,盛栀就知道这只手镯是特意挑的。

    最后还是默许了。

    他们走几步,在曾经分道扬镳的自动扶梯前,陆铮年给她戴上那只手镯,靛蓝低调而温润,很衬她。

    盛栀看着那只手镯:“上次你来这,好像三层都没看完就走了。”

    陆铮年轻轻握着她的手腕,忍了半晌才说:“怕你生气。”

    那也不至于躲着我。

    盛栀抬头,觉得追究这些也没有意义,于是戴着手镯往外走去,分别的时候他摩挲着她戴手镯的手腕。

    盛栀捂着滚烫的手腕回到家,想去洗手把温度降下来,靠门半晌,举起手腕来。内里的肌肤几乎被磨红。

    就这么喜欢?

    她背抵着门静静靠了一会儿,给自己下面条的时候听到敲门声。专送的快递。温热的面条和葱花豆腐,备注上写:小心伤手。

    晚上陆铮年发消息来。

    她没理他。

    各自忙了两天到周末,薛谧空了时间来特地等盛栀去温泉山庄玩,得知盛栀这个周末没空,有些失望:“啊,我还以为岁岁放假了你肯定有空呢,你不是这几个周都一直在加班嘛?”

    而且有约。她是和谁有约?

    也在十年没联系之列的薛大小姐很有危机感。

    盛栀在磨咖啡,不喜欢喝,就是最近赶了点工,和杜氏合作毕竟是个大项目,没敲定前她不打算告诉薛谧,没法保证内衣其他变数。

    所以在熬夜做策划案。

    没必要让薛谧知道,但瞒着她的不止这一件。

    “约了人。”

    “谁啊?”薛谧本来想刨根问底,接了个电话跑出去,换上十厘米高跟鞋又开始出去舌战群雄了。盛栀知道织心局面不打开之后转型也很难成功。

    而薛谧是织心对外唯一的风口。她这些天也很辛苦,买好了她喜欢的化妆品套装作为礼物,坐到电脑前,去点对话框。

    陆铮年还没回,她敲键盘继续写策划案。

    在工作室写更有感觉。

    没过两分钟,他打电话进来,盛栀戴着蓝牙耳机,端咖啡起来喝。好苦。忘记加糖了。

    “周末打算做什么?”

    那边呼吸声稍微顿了顿。陆铮年说:“没什么打算......本来想去健身。”

    她不回答。

    他呼吸又一顿,声音放低:“和去看你。”

    盛栀继续敲键盘,把脑海中的模糊想法写下来定格成文字后,点击保存。

    “我在港城看到一家书店,想带岁岁去买绘本,你去吗?”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习以为常地低头喝咖啡。特地把周末两天空出来,最近肯定得加班。

    放下咖啡杯的时候碰撞声似乎响了两下,陆铮年在那边呼吸不稳说:“嗯。”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盛栀,我可不可以现在去找你?”

    不用问理由。

    无非是他又想见她。

    但盛栀环顾一圈,觉得工作室实在不是一个是适合见面的地方,沉吟片刻:“去环城吧,我刚好想去看看那边的婚纱。”

    环城是一个商圈,有一个广场确实是很多新人婚前愿意来的地方,包括家装服务,婚礼策划,美妆设计和六个高级售楼处。

    不过地块只有两家在附近。这地方寸土寸金。盛栀想起某次出租车上师傅以为她是外地人,滔滔不绝说环城多么繁华,桐花和永宁高中那块都是M&G盘活起来的。

    陆铮年开车。

    总部大楼选址都这样果决说一不二的男人没系领带,换了休闲款式的白衬衫,在等红灯。

    留意到她视线,他白衬衫的线条先绷直一下,然后才转头:“怎么了?”

    她伸手指尖请碰他的脸。语气是陆铮年所熟悉,又不熟悉的,从容但又确实带一点好奇的,无意中恶作剧一样的:“就是突然想知道。”

    “.......”他被她看得浑身发烫。

    盛栀笑了笑:“没什么。”

    下车之后盛栀先去看其他人做的攻略,想找到好评最高的那家,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来,转过身。

    手机震动。

    “陆铮年”拍了拍“你”。

    她拿起来看一眼,轻松回复:【这么小气?】

    后来整个下午他都没拿出手机,只跟着她和其他来这里的情侣一样,看他们的婚纱陈列,和做过的婚礼策划。

    大厅是两层打通,空间很高,他们置身其中像两尾混入其中的鱼。其他人的幸福和愉悦像流水一样流淌过他。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希望导购员不要询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没有人询问,他们似乎默认会来这里的只会是考虑结婚的恋人。

    所以一路走过来,盛栀留意的仍是他们的婚礼设计流程经过,一转头,他眼睛已经发潮。

    “怎么?”

    她探他额头的体温。

    陆铮年抿唇,低声:“有点发烧,我没事。”

    “.......”盛栀无奈:“我们上次怎么说的?”

    其实已经有点晕眩。那些亲密,撒娇,嗔怪,和依偎的身影,像扭曲的光影一样冲刷他。而他也有点目胘神迷。

    知道自己的病多少有些心理因素,陆铮年没逞强,可也不想扫她的兴,和她说带了药,在休息室他在她注视下把药吃下,仍然感觉高热不退。

    他握着药,终于迟钝意识到这阵热意并不是因为他生病,而是他。居心不纯。

    盛栀在看概念册,看到他额头有汗,给他擦了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陆铮年喉咙发紧:“......盛栀?”

    她问:“你想不想试婚礼的西装?”

    **

    那天下午试了两套,盛栀只是想让陆铮年帮忙看看如果新郎是像陆铮年这样的豪门婚礼,婚服定制需要注意哪些,但导购员一直接二连三地来询问她要不要试婚纱。

    盛栀摆摆手,要走的时候收到薛谧的短信,她没看,抬头发现陆铮年在车前等着她。

    和以前不同的是他以往都会走在她后面,但今天她问了导购一些问题,陆铮年几乎是落荒而逃。她走近才发现他为什么要先走。

    鬓发都湿了。

    盛栀看他一眼,把概念册放下来坐副驾:“还不舒服吗?”

    陆铮年忍耐片刻,哑声:“你说不想每次见面都是我还好吗做开头。”

    盛栀哑然:“好吧。那你觉得今天的西装.......”她说着一顿,视线在把男朋友远远甩在身后自顾自玩手机的女生身上一顿。

    忽然想起那句话:你就是故意的。

    她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陆铮年握着方向盘:“我觉得都很好。”他声音更哑。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

    盛栀沉默在“故意”那两个字里,闻言本能回答:“如果你不喜欢去这种场合试西装,那我下次不.......”

    陆铮年的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吓人,盛栀心一跳。但他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好像海底还没有到波涛汹涌的时候,但里面确实有一团火焰。让这双眸子都有波澜。

    他盯着她看,哑着嗓子,慢慢说:“下次你想来,我也可以陪你来。”

    只是。

    他没办法措辞。

    陆铮年嗓音沙哑:“我还要加班。”

    盛栀眼睫一颤。

    她回去得很晚。

    那天她几乎听他把呼吸间隙的几声“盛栀”都哑声说完。还给了他很多补偿。

    他们去不是为了他们的婚礼。

    他当然,想索要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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