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见众人沉默不语,秋空山笑着摆摆手。

    “我这次来可是有正经事。金鹏王朝疑案的调查进度一直停滞,之前各位还可以把责任归咎于青衣楼的阻挠。可现在秋心已死,青衣楼承诺不会再对各位出手,所以请上点心啊。”

    她一边说话一边将上官飞燕的易容又贴回脸上。

    “当然,这话是霍休让我告诉你们的。你们是怎么想的呢?面对这么大个麻烦要继续下去吗?”

    话音落下时,对面的少女已经完全恢复成刚进屋时的模样,脸上再看不出分毫秋空山的影子。

    陆小凤满眼新奇的上前,伸手摸摸她下巴上的皮肤连接处,忍不住感叹。

    “真神奇啊。”

    就算明知这张皮囊下的是秋空山,可当她真的演起来时,还是会让人觉得恍惚。

    秋空山往后一仰躲开他的手,并重重拍了拍一巴掌,“干什么呢?别给我弄皱了!”

    好吧,这下不恍惚了。

    陆小凤悻悻的收回被打红的手,在疼痛的刺激下,终于清醒过来,开始思考秋空山刚才说的话。

    他这人最能招惹麻烦,也最拒绝不了麻烦。所以即便已经知晓这背后的阴谋诡计,他还是忍不住心痒痒。

    金鹏王朝这趟浑水他下了一只脚,就控制不住想一个猛子扎进去。

    花满楼却与陆小凤完全不同,他看着秋空山,仿佛透过眼前的无边黑暗望见了她的心底。

    “你打算怎么做?”

    秋空山也看向他,在他那双清透得能当镜子照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日光斜斜落下,铺满乌黑的裙摆,她垂着浓密的睫毛,任由阳光触及她雪白的指间。

    “其实很简单。”她轻笑着,目光扫过面色各异的三人。“事已至此,可不是我们说一句不干了就能置身事外。反正霍休不会放过我们,那不如先下手为强。”

    她的视线落到陆小凤身上,“我会继续用上官飞燕的身份潜伏在霍休身边,伺机动手,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只是不知道陆小凤大侠舍不舍得牺牲他的好朋友?”

    陆小凤扯了扯嘴角。

    他怎么会舍不得。

    他与霍休是朋友不假,可霍休做的那些事情也实在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若是没有秋空山冒险发现真相,那他们在他的控制下无知无觉的调查下去,整个江湖都会因此掀起腥风血雨。

    所以对于杀霍休这件事,他并没有异议,有异议的是秋空山要孤身深入敌营去杀深不可测的霍休!

    “不行!”他断然拒绝:“青衣楼危险重重,霍休的武功高深莫测,而你……”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秋空山,意思很明显。

    你这样的三脚猫功夫,在霍休面前真不够看的。

    秋空山感觉自己被冒犯了,“你过分了吧,虽然…虽然我武功确实不行,但我还有绝招啊。”

    她冲西门吹雪挤了挤眼睛,“庄主见识过的,应该明白要是本女侠出手,别说一个霍休,就是十个他那样的干巴老头儿也不在话下。”

    面对陆小凤和花满楼疑惑的眼神,西门吹雪淡然点头,“确实如此。”

    秋空山双手叉腰,骄傲仰头。

    “只是…”西门吹雪歇了老长一口气,才在她幽怨的眼神中开口,“就算你杀得了霍休,可青衣楼数以万计的杀手该怎么处理?”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

    秋空山哼哼两声,“山人自有妙计。总之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一切办的妥妥的,相信我。”

    听完她这番话,花满楼忧思更重,“可你……”

    她说的这般轻松,仿佛这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在座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情的凶险程度。稍有不慎暴露身份,青衣楼千千万万的杀手便会如蝗虫过境,将她分食殆尽。

    花满楼不想她去,不愿她去,害怕她去。

    可他也知道,秋空山想做的事,他们拦不住。

    千言万语,千思万绪,纷纷乱乱交织杂糅最后只汇成一句。

    “一定、一定要小心。”

    秋空山拍拍他紧握成拳的手背,“放心好了,我的演技可是获了奖的。”

    看她这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花满楼更放不下心。

    只是没等他再絮叨几句,松风便从门外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庄主,三位客人想进来找上官姑娘。”

    话音未落,紧跟在后的霍天青三人已经大步流星的闯了进来。

    还好刚才把易容弄上了。

    秋空山心下庆幸不已,面上却分毫未显。

    见霍天青一脸急色,她主动开口问道:“怎么了?”

    霍天青看了一眼西门吹雪几人,紧抿着唇摇头。

    秋空山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礼貌起身告辞。

    目送着他们离开后,陆小凤瞬间变了脸色,缠着要去练剑的西门吹雪不停追问。

    “你们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知道她能杀的了霍休?你们消失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已经到了西门吹雪雷打不动的练剑时间,陆小凤这样死缠烂打的行为让他烦不胜烦。

    他长呼出一口浊气,“刚才为何不问她?”

    陆小凤破天荒的红了耳朵,“直接问她不就显得我很在意这件事吗?那多不好意思。”

    西门吹雪不紧不慢的说:“是吗?那你现在可以不好意思了。”

    陆小凤啊了一声,僵硬的扭头,看见秋空山抬着一支脚站在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进来。

    见他发现自己后,秋空山讪笑着小跑进来,揣起桌上的画卷闷头往外冲。

    “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全程旁观的花满楼忍了又忍,憋了又憋,用力咬住的唇瓣中还是泄露出一丝笑声。

    “啊啊啊!”陆小凤崩溃挠头,两个原本一笑就盛满甜蜜的可爱酒窝都苦涩起来。“她听到了?”

    花满楼轻咳一声,诚实点头。

    “都听到了。”

    第一次别扭吃醋,还被心上人看个正着的陆小凤幽魂似的飘到座椅上,歪歪斜斜的瘫倒,“丢人,太丢人。”

    西门吹雪以为摆脱了陆小凤,提着剑准备离开时,又被他喊住。

    “你们也看出来了吧。”

    这不是一句疑问,而是凝重恳切的叙述。

    藏起所有轻浮浪荡的陆小凤,此时认真的有些可怕。

    “我之前见过那幅画。”

    他回忆着刚才秋空山手中的画卷,“青衣楼的画与无花当初给我看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有笔触上细微的差别,才让我确定它们不是同一幅。”

    陆小凤看见这两幅画时,花满楼都在场。虽然他无法用眼睛看出两幅画的异同,却能听出陆小凤话里的意思。

    “想害秋心的神秘人应该就是拿着这副画找上青衣楼,让霍休给画中人找麻烦。”

    他又想起曾经拿着另一幅画卷的无花,“无花与秋心是旧相识,另一幅画在他手中到不奇怪。只是他为什么那么笃定的说,那幅画是从大漠石林中流出?”

    “而且能画的那么惟妙惟肖,那人一定对秋心很熟悉。”陆小凤有些不安,“所以想害她的一定是她身边很亲近的人。”

    望着逐渐被绿意覆盖的红梅树,西门吹雪身旁两人交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一道格外嚣张的女生在重复这一句话。

    “看在庄主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也好心送庄主一个忠告。”

    “女人,尤其是你看不上的女人,最后反而会要了你的命。”

    ……

    这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耳,越来越令他焦躁烦闷。

    西门吹雪握着剑的手不断收紧,直到冰寒的剑鞘发出咯吱声后,他才骤然回神。

    “害她?”薄唇拉出锋利的弧度,西门吹雪打断二人的谈话,寒声道:“你们怎么知道,真正想害人的不是她?”

    陆小凤眉心一跳,颇为不快的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像她自己说的,除了秋心这个名字,除了家住关外,你们对她还知道什么?”

    “你们怎么肯定,她不是阴谋诡计的一部分?”

    “你们怎么不信,她说她是石观音手下这话?”

    西门吹雪鲜少说这么多话,让陆小凤都忍不住错愕片刻。

    可反应过来后,他仍旧厉声反驳,“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就是相信她!”

    西门吹雪看着一脸坚定的陆小凤,又看向一句话没说,但脸上写满信任的花满楼。

    花满楼和陆小凤当然知道秋空山对他们隐瞒了很多。

    他们不是傻子,初见时说什么卖身还债,可转头就把价值千金的黑珍珠当糖豆一样到处送。

    可那又咋样,隐瞒只是不想说,不能说,不愿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谁还没点难言之隐啊。

    胸腔像被无形的重物强压下来,急促的喘息两声后,西门吹雪闭眼摇头。

    “无可救药,无可救药!”

    ……

    秋空山接过霍天青递来的纸条,白纸黑字写的很简单。

    “祸水引入峨眉”

    她沉吟片刻,将纸条收好跟画卷一起塞进袖子里。

    催催催,就知道催!

    霍休那个干巴老头儿真是一刻也看不得人闲下来。

    才替他办完一件事,就又急吼吼的催着她赶紧将西门吹雪引去杀独孤一鹤。

    秋空山烦的不行,可当着霍天青他们的面还是要装的很上心。

    假模假样的用监视陆小凤和阎铁珊的借口支走柳余恨、萧秋雨和霍天青后,秋空山不慌不忙的原地站了一会儿,等确定他们都已经走远后,才鬼鬼祟祟的向着群芳楼走去。

    群芳楼后门常年紧闭,为了防止有人翻墙逃单,以往都有四五个守卫在这里看守。

    可今日却很奇怪,朱红色木门前,就只有一个挺拔高瘦的黑衣男子抱剑站着。

    落英缤纷,如云似雾,他如同春日桃林图上不慎落下的墨点,格外突兀。

    秋空山隔老远便看见了这个身影,她兴奋的挥了挥手,跑到男人面前后气喘吁吁的说:“又是你啊。”

    抱着剑的侍从腼腆一笑,为她打开后门。

    “公子等您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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