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不讲理!”罗绫气得抬起两手,用力掰开云祯冰冷的手指,她一手按着肩膀,急急后退几步,

    “你倒也不必防我这般紧,我上次翻墙是为了救顾子涵,不为别的,夫子罚我,我既认罚,便不会耍小聪明!”

    云祯阴沉着脸站在那,他听见罗绫这话,沉默不语,只目光冷冷盯着罗绫。

    罗绫与他对视,好一会,罗绫深吸口气,先冷静下来,她开口道,

    “你这是在生什么气?我不明白...还请云小郎君见谅,我与宴景...确实没有什么,是我,一个人被关在此地,见不着人,实在有些...安静,瞧见宴景肯进来陪我说一会话,我便留了他一会。”

    她抬手指着秋千又解释道,“这个秋千,是我为自己做的。”她又指了指菜地,“这园子,也是我为自己种的。”

    “对不住,我不知晓...白兰居不给生员种菜。”

    风雨骤来,飞沙走石,狂风中,大雨将至。

    罗绫说完,仰头看了看天色,对云祯又催促着,“你还有之前腿伤在身,这会马上下雨,你快些回去,别着了风寒惹出病来。”

    呵,原来她倒还记着他先前受伤一事。

    一听见罗绫关心起他的伤势,云祯终于忍不住出声,“不敢劳罗姑娘挂念,这点子伤死不了人。”

    而后冷笑一声,不肯与罗绫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

    大雨倾盆,伴随轰隆雷鸣声笼罩罗家村上空。

    这一夜,罗绫与云祯不约而同失眠。

    罗绫辗转反侧,想起极光一事,口中气呼呼地,“气死我了,想与云家郎君交好,就他这性子,真比移山填海还难!”

    云祯那处,也点灯不眠,门外宴景雨中跪着,始终不得云祯发话,云祯坐在桌前,垂眸看着摆在桌上的一张信纸和一个荷包。

    宴景还在不住道,“奴并未失了规矩,荷包确真是遗落在那的,请郎君原谅...”

    康叔站在门外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开,小声劝解道,“哥儿,夜深,先歇下可好?”

    他也听说了今日宴景一事,料想云祯是恼宴景行事失仪,差点连累云府名声,可宴景也跪了大半天,外头下着雨,这孩子,就这么淋着雨,也不像个话啊。

    康叔不住劝解,“哥儿,你若实在气恼,后头的日子,我看着点宴景,让他不许再轻易出门,等今年回文城过年,你把宴景带回文城放着便是,何苦因这一点小事,恼到现在?”

    云祯披着长发,一张莹白的小脸沉默在那,低头盯着桌上之物不言不语,他眉目清冷,眼神冷淡。

    白日时本很气恼阿娘所作所为,可不知为何,后来,同罗绫那一番争执,因阿娘而生出的气,反而消散不少。

    可新的气闷又起,他察觉到罗绫与宴景的事,这叫他更恼火不快,许是因着顾子涵一事,原先有些松动相信于她,后面骤然发现她竟与他家奴有私,所有怒火一道燃起的缘故。

    良久,云祯终于起身,打开门,将荷包一把扔至院外,掉落在宴景面前,他声线平静,

    “你若恨嫁,我择日为你选门亲事定下,别再去招惹我的同窗,云府丢不起这人。”

    “不,郎君,我不恨嫁,我不愿嫁。”宴景跪在雨中,满面的雨水,洗不去他的惊慌,他逼着自己说出后面的话,泪水混于雨中,

    “我对罗小娘子,毫无情意,甚至同她,算不上相识,可我与郎君,自幼十年情分,怎舍得郎君别离,郎君莫将我嫁出去,我只想服侍郎君一辈子...”

    云祯什么也听不进耳里,他转身径直进了屋里,关上门前,对康叔道,“明日替我向书院告个假,还有,后面不许宴景再擅自出府,让他回吧。”

    康叔应好,等云郎吹灭烛火,这才让宴景回去。

    次日,引泉又来到白兰居,进了门,对罗绫很是殷勤,又四下转转,看见水缸里的水见底,又瞧见木盆里有未洗的衣裳。

    她自个打了水将罗绫的脏衣洗净。

    而门外浩浩荡荡一行人,挑着干净的水,一桶一桶送进白兰居里。

    又有下人为罗绫翻菜园子,浇水,扎木栅栏。

    罗绫缓缓坐下,看着眼前一切不语。

    引泉却立在她面前恭敬笑道,“没想到在咱们的地盘上,竟没照顾好生员,这些菜怎能让读书人来弄,小娘子就安心在这儿,缺什么菜与我说,等后面回书院了,继续念书便是。”

    罗绫疑惑地看着引泉,引泉却怕罗绫还有缺漏,上前关切问,“小娘子可还有别处所需?”

    罗绫摇摇头,“多谢你,你们都快回去吧,我尚在受罚中,你们如此帮我,恐受牵连。”

    引泉笑一下,“哪里就那么容易受到牵连,小娘子勿担心,是我家郎君嘱咐的,他记挂着小娘子这一处,怕小娘子哪里住得不舒坦...”

    听见引泉的解释,罗绫却愣在那儿。

    她原本有些不解,瞧云祯昨日那般生气,她还以为,他后面定恨不能想些什么法子,为难下她才行。

    原来人家并不如此,罗绫一时惭愧起自己对云祯的误会。

    “小娘子还请放心,今日一早,送往文城的信便出去了,到了那时,小娘子的日子自会清净起来。”

    送往文城的信?与她日子清净有何关系?

    罗绫又有些疑惑,是陈子君夫子到时会回来?

    引泉还在不停说着,罗绫只得笑笑,“那便劳你帮我谢过云小郎君。”

    她不再多言,转身进屋歇息。

    一连几日,云祯都按时上下学,他心绪始终淡淡,或许是与罗绫的争执已过去,或许是处置了宴景,他不再恼怒,但瞧着依旧闷闷不快,康叔看在眼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这日,云祯下了学,又如常去了自个书房里看书,康叔手中拿着一封信小跑进屋,“哥儿,哥儿,看看,谁来信了。”

    云祯抬起头看去,康叔忙将信件放在他桌前,是户部郎中之女陈茉的信,她的弟弟是陈圆。

    怎么是陈茉的信?

    云祯拿起信,眉头有些阴郁,他抽出信纸读起,康叔凑过去一块看着,继而笑道,“哎呀,竟是家主托陈小娘子,过来接哥儿回去。”

    云祯哼一声,将陈茉的信放下,又拿起陈圆的,“她们人还在路上,信倒更快先来。”

    康叔直起身,看郎君这般说话,显见他心绪是好些了,这才乐着不住连声,“看来家主上一封信后,便去了陈府拜托此事,瞧这信件的日子,约莫不了阵子,陈家人也该到了。”

    云祯却突然沉默于那,盯着手中信件越看,神情越凝重,康叔发觉云祯的异样,忙俯身问,“哥儿,怎地了?”

    “你看看这陈圆所说。”云祯将信件一把扔到桌面上,站起身深深吸口气,“他跟着他姐姐身侧,倒是有胆子对我说了实话,他承认先前所有一切,都是蒙骗我,因为害怕我责备他,便将过错全推给了罗绫。”

    康叔边看边道,“哎呀,这个三郎承认了,所以那罗家小娘子,从未挟恩图报,更没有以此换取进书院一事,这,这三郎...哦,原来,从头到尾,竟是误会,哥儿,是咱们冤枉了罗小娘子。”

    云祯抬起手捏捏鼻间,“我知晓。”

    他早让人查明了事,但此刻看陈圆承认过错,他再次想起先前自己如何冷待罗绫,一时心头起起伏伏。

    “这么看回来,罗小娘子实则坦荡磊落,你看她既不曾辩解什么,也不邀功,此性子...实在,实在...我怎么觉得,实在有些眼熟?”

    “像我祖母。”云祯淡淡道,“她颇有成恩夫人的风骨。”

    “是是是,就是像老家主。”康叔不由怀念起来,“真令人久违的感觉。”

    云祯置于身侧的手微微动一下,他轻轻拽住衣侧,人站至窗边看向外出的景致,这几日又是艳阳高照,可他的心依如那日黑云压沉,闷闷不乐。

    不知为何如此不快,总提不起兴致,他转身,从康叔手里缓缓抽出陈圆的信,抬步走了出去。

    夕阳西沉,傍晚余晖,天空一半火红映照,还是有些闷热之气。

    云祯心中茫然,人已不自觉走到后院,他踏上二楼木屋,来到木栏旁,立在高处低头看白兰居的景致。

    他忽双目定在那儿,看那背对着他,蹲下身子摘菜叶子的罗绫,她一个人被扔在此地,也有大半个月了,从前看不觉如何,这会看,却突生出一股茕茕孑立的孤身感。

    她先前是日子平静的小村民,后面因缘际会到了书院,她依旧是那个凡事收敛着的小村民,可她所遇见的,开始带给她诸多不公。

    那又如何,她依旧心怀赤诚,将她行事理念坦荡为之,即便身处污泞,依旧爱惜己身。

    这样的人,陈子君说的不错,她实不适合科举一路,倘若进入,只怕她要宁为玉碎,撞得头破血流。

    她眼里有看不惯的事,可她看不惯的事委实有些匪夷所思,譬如宴景一事。

    这样的她,要如何去那繁华盛景的皇城里厮杀一片?她能立足便算不错。

    云祯站在那出神地看着罗绫的身影,她适合什么日子呢...?

    云祯眼前浮起成恩夫人,他的祖母,可祖母与她,二者也不尽相同,罗绫并不适合成恩夫人的路子。

    云祯两手撑在木栏上想事,恰此时,罗绫站起身,她好似感应到什么,忽然抬头对着云祯这处遥遥一望。

    罗绫看见围墙外那栋木屋上,云祯正立在上方看她,她始料未及,愣在那儿,云祯已好几日未出现,今日突兀在此,吓她一跳。

    她仰面望去,二人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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