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郝好进了城,确认离开了二人视线之后,脸上的娇怯之色立马褪得干干净净。

    她把手搭在安氏肩上,微微倾身,靠近安氏的耳边低声说道:“娘,现在没事了。”

    安氏在看到女儿面对那个长孙卓一反常态的表现时,就明智地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于是尽量做到不添乱。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现在听到这句话,才稍稍放下心来。

    “郝好,”她也压低了声音,“接下来怎么办?那个长孙将军一看就是对你不怀好意。”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放心,总会有办法的,等舒淮过来和我们汇合后再商讨吧。”她现在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脱困。

    她们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长孙卓的府邸。

    带路的人将她们交给府里管事的,吩咐他务必侍候好她们,然后就离开了。

    安郝好跟着府里的管事往里走,这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态度颇为热络,一路上对着安郝好话就没停过。

    安氏偶尔把话接过去,但没几句就又会被他拐到自己身上来,安郝好留心记住府里的大致路线、建筑布局,不耐烦地敷衍他几句。

    “安姑娘,你们就住在这间房,你看看满意吗?”他们绕过一座假山,拐过几个弯,分花拂柳,最终停在一处偏房。

    “满意满意,麻烦你了,陈管事。”安氏回道。

    “将军住在哪呢?”安郝好问道,这回她没有故作娇羞了,对着一个这样的下人没必要。

    “哦,将军就住在南边的主屋。”离她们这里十分近,安郝好记在心里。

    “我们母女俩奔波一路,现在想好好休息一会,陈管事,能不能麻烦你端一些吃食上来呢?”安郝好问道,她已经迫不及待想把他打发掉了。

    “啊,好。安姑娘你们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去叫厨房做一桌好菜来。”

    待碍事的人走掉,屋里只剩她们两个人时,安郝好终于长舒一口气,稍稍放松下来。她使劲揉了揉脸,趴在桌子上。

    安氏在她旁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安郝好端起茶一口喝完,又趴了下去。

    她曲起一只手臂,枕在自己手上,脸上的肉被挤得微微鼓起,开玩笑道:“娘,我就要给将军当小妾啦。”

    “你还说得出来,娘都要急死了。”安氏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安郝好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她始终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点。

    只剩一个人的话,进城对舒淮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他在城门处等了一会,待长孙卓离开后,顺着人流的遮掩,游鱼似的几下就窜进了城里。守门的将士只觉得似乎有一道黑影掠了过去,但又什么都没看到。

    舒淮进了城,不同于柳城街道空无一人的情况,临安的街道上商贩、路人、马车熙熙攘攘。

    他在街上逛了几步,在一个算卦摊子前停了下来,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有气无力地招呼道:“公子,要不要算一卦?”

    “你知道长孙将军府在哪吗?”舒淮压低声音问道。

    “知道啊,我天天在这城里跑,哪里有几棵树我都清清楚楚。”

    “告诉我将军府在哪。”舒淮往他面前的破碗里扔了一颗小珠子。

    男人从碗里捏起珠子,举到身前,眯起眼细细查看:“将军府在城东,不远,你往东走,守卫最严的那个就是了。”

    舒淮抬腿欲走,男人的声音继续传来:“公子,你这颗珠子价值不低,我再送你一卦好了。”

    他的声音意味深长:“近来你有血光之灾,要小心啊。”

    舒淮停了下来,转身低头看他,对方隔着那颗在清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珠子,懒洋洋地对上他的目光。

    舒淮挑了挑眉:“你还算出了什么?”

    “没了。”他把珠子收进自己破破烂烂的袖子里,又恢复了一开始闭目养神的样子。

    “行吧,”舒淮看出他不会再多说些什么了,开始向着城东走去,“有缘再会。”

    安郝好拒绝了管事给她安排的侍女,最后只在门口留了个守卫。看着桌上久违的饭菜,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伸向她早就看中了的一盘糖醋鱼。

    “现在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娘,快吃吧。”

    安氏叹了口气,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只好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看起来我来得还不算晚。”舒淮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安郝好抬头时,发现他无声无息地就进来了,门口的守卫丝毫没有发现。

    “怎么样?你打探到什么了吗?”安郝好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继续把筷子伸向下一盘。

    “我要饿死了。”舒淮拿了旁边备用的碗筷,也坐下吃了起来。“那个长孙卓要把你献给燕国国君,玩红颜祸水那一套。”

    “哈?他怎么又想到这么做了?”之前那男人的表现怎么看都是一副色欲熏心的样子,现在突然一下又要把她交出去,转变这么快的吗?

    “临安城的郡守劝他这么做的,他们希望你可以迷得燕王不理朝政,冷落忠臣。”

    “那我大概是要先被押去淮平,然后再送去燕国,到时候可以在路上乘机逃掉。”安郝好咬着筷子尖,思索着。

    “那个将军还是挺厉害的,不过他不会因为逃了一个不那么重要的‘礼物’就大肆派人搜捕,我们再找个地方躲一段时间就行了。”

    “听起来好像很容易啊。”安氏见识过舒淮和安郝好的身手后,发现这是一个行的通的方案,舒淮到时候可以埋伏护送他们的人马,和他们里应外合。

    “是啊,我没费什么力气就进到府里来了,这里除了长孙卓,其他的都是一些普通人。”舒淮道。

    他从衣服里掏了一个小瓶子出来,他打开瓶子,里面是一些半凝固的白色物质。

    “如果他要对你行苟且之事,就用这个,抹到簪子上或者别的利器上都可以,只要能够划破皮肤触碰到血肉,就可以很快让人昏迷,量多一点的话足以致死。”

    “哇,”安郝好放下筷子接了过来,“这么好用。”

    她平时接触过的毒药就是自己种的一些花草了,基本都是要吃到嘴里才能起效,且大多见效慢,效果不如砒霜,这种一接触伤口就能让人迅速中毒的药平时只能在书里看看。

    “你之前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我以为你学的毒药迷药就是很普通的蒙汗药之类的。”

    “因为我想做出效果更好的再告诉你。”舒淮叹了口气,显出一点颓丧的样子,“这其实一点都不好用。”

    他解释道:“长孙卓实力很强,恐怕你还没伤到他就会被他发现,而且即使你成功刺中他,在中招到毒发的那一段时间里,如果你们离的近的话,也足够他伤到你了。”

    “我没那么废的好不好?”安郝好摇晃着药瓶,没好气道,“即使他很厉害,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有了不能动我的理由了,大概率根本用不上这药了。”

    “嗯,防患于未然,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舒淮想到了之前那个算卦人说的血光之灾,内心总有点在意:“要是什么意外都没发生的话,总感觉有些轻易过头了。”

    “不要说总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想啊,”安郝好收起药瓶,又重新拿起筷子,“眼下这样是最安全的做法了,在临安或者淮平城里的话是很难逃掉的。”

    “那就先这样计划吧。”舒淮又扒了几口,“之后长孙卓不在时,我们再根据当时的情况商讨细节。”

    他放下碗:“长孙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我先走了。”

    “嗯,”安郝好想了想,好像是没有什么纰漏了,其他的问题现在一时也解决不了,“那你小心一点,快走吧。”

    安郝好朝他露出一个笑,是她平时一贯的那种大大咧咧又透着点天真的笑容,舒淮最后看了她一眼,后退几步,转身迅速掠出了房间。

    他刚离开将军府没多远,就感觉有人在向他靠近,顿觉不妙。

    “什么人!胆敢擅闯我府上?”

    话音未落,一人已如离弦之箭冲面而来,舒淮一惊,连忙侧身躲过。

    他听出那是长孙卓的声音,自知不敌,便将真气运于腿上,纵身跃起,向着一个方向逃窜起来。

    长孙卓没有追他,而是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朝着舒淮射去。

    那匕首又快又利,从背后刺中舒淮的肩膀,他一时气血上涌,又运功压下去,仍快速往前移动,几下就离开了长孙卓的视线。

    舒淮逃了一段,发现自己开始头昏眼花,他暗骂一声,知道那把匕首上八成是抹了毒。

    找了个隐蔽的巷子,舒淮忍痛把背上的匕首拔了出来,之前怕血流一路,况且又并没有插的很深,他就没有急着动它,现在发现有毒,当然还是要早点除掉。

    他看了看匕首,上面全是他自己的血,正常的红色,看不出什么来。

    影响视力、让人手脚无力、思维迟钝,这是什么毒?鹤顶红?鸩酒?

    思维越来越慢,映入眼中的景象模糊一片,舒淮支撑不住,沿着墙缓缓倒了下去。

    没想到最后竟然栽在了这种地方,他不甘心地想着,眼前又浮现出安郝好最后的那个笑容来,还有那个算卦的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即使再怎么不甘,他最终还是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小巷里再次恢复了安静,不一会儿,一双穿着草鞋的脚走了进来。

    即使面前倒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来人仍是气定神闲地迈步,不急不缓地停在了舒淮面前。

    “还真是有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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