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余泽徇到户部当差后,敬重上司,友待同僚,当差办事勤恳,再加上他两世为人,如今算来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为人处事自不会差,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不拿架子,在衙门中名声尚可。

    自上次余泽徇在席夫人跟前一顿讨巧卖乖之后,席夫人对雯金的态度也有所改变,家务事更放得了手让雯金去办了。

    这一早,雯金仍在院的花厅理事听禀。办完几件差事之后,她一抬头就看见小叔子余泽徽的奶娘张妈妈,站在门外朝里张望。因这些妈妈素有几分体面,雯金不好冷落,便着人先将她请进来,又端了一张小兀子让她坐在下首。

    张妈妈现在外院伺候余泽徽,是余泽徽院里的管事妈妈。她仰头朝雯金笑道:“没有什么大事来麻烦奶奶,只不过近来老夫人说咱们三哥儿屋里的几个丫鬟都大了,让二奶奶把她们放出配人,另外再选几个老实安分的添补上来。”

    这话雯金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然一笑:“婆母和妈妈的意思我都懂,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把他们老子娘喊进来,把她们领出去。再另选几个,带去给婆母过目。”

    张妈妈站起身,点头跟雯金说了几句客气话,雯金又让银雀将她送出院子。

    雯金理完今日的事,回到房里,坐在窗下的绣架前做针线活,几个丫鬟也都忙着自己手上的差事。

    银雀打理着手中杂乱的绣线:“听刚才张妈妈的意思,是要防着三爷屋里的小丫鬟。三爷年纪不算大,也才十四,就要防着这些事吗?”

    墨文放下手里擦拭的一只青花瓷瓶:“三爷年纪是不大,可是有些丫鬟年纪不小,心思渐渐多起来。不早早操心起来,只怕出了什么事,就难办。”

    雯金抿嘴一笑,压低说话的声音,有点阴阳怪气的:“三叔是婆母的眼珠子,婆母自然把他看得紧紧的,哪里肯他出一点差池呢。”

    主仆几人闲聊时,门外一个婆子放大嗓门儿禀告道:“奶奶,荆王府的人递帖子来了。”

    墨文打起竹帘,请小黄门进来。这个小黄门唤作明簪,雯金和王妃二人之间的帖子、物件,一向是由他传递,和雯金早已相熟。明簪笑着将帖子递上,雯金起身接过帖子,又让银雀去包了些过年的糖给他。

    银雀道:“民间乡野的东西,比不上你们宫里的精致,你尝个新鲜。”

    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小太监,滑得跟泥鳅一样:“银姑娘客气,这些新鲜有趣的东西我们平时可吃不着。加上是世子夫人赏的,是银姑娘亲自递给我的,更不同了。”

    银雀被他逗开笑颜,屋里其余人也笑他嘴乖圆滑。

    将明簪打发走后,雯金让她们把之前给小世子做好的针线活收拾出来,明日带去王府。

    ·

    这次再见王妃,看起来不如上次在宫里时那样神采熠熠,精神头不大好。

    雯金皱起眉,关切地说道:“娘娘瞧着轻减了不少。”

    荆王妃恹恹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手边地团扇随意在手上扇了几下:“我这心里有心事,烦闷,是吃不下也睡不好。”

    雯金见状,一面留心看王妃地神色,一面问道:“不知王妃心中有何心事,妾可为王妃分忧?”

    “叫你来本也是为了陪我说说话,解一解心事,”王妃搁下手里团扇,稳下心神之后说道:“眼看父皇对祁王是越来越看重,所分派的差事,也都是兵部这样的国之大事。再看咱们王爷,差事似乎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

    王妃苦笑:“也怪道那些大臣一个个上赶着巴结祁王。”

    雯金安抚道:“娘娘不必过于忧心,一来皇上现下身体康健,日子长,转机大着呢,咱们先静观就是;二来,这些差事都是为了百姓,在我看来,倒不分大小,王爷能实心用事,把皇上分派的差事做好,才能入皇上的眼。”

    王妃神色轻松些许,但眉眼间的郁色不退。雯金也知道,这些事情也要王妃自己想开才行,不再多话,转而和王妃说起近日京中各家的家常。

    说到儿女亲事时,王妃捏起一颗桂圆在手,“咔吧”一声捏开桂圆:“我家中还有一个最小的妹妹,今年十二三岁,我母亲说,不着急将她许出去,要再多留几年。”

    雯金看向王妃,拿帕子虚掩了一下唇齿:“若是有造化,将来自然有好婚事等着妹妹。”

    若如荆王真能荣登大宝,那皇后之妹,自当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王妃稍露笑色,点点头:“但愿咱们有这个造化。”

    此一日雯金还在闲话别人家的婚事,没想到过几日,自家有事落在她头上。

    雯金刚午睡起来,席夫人便差人叫她过去。

    而她才踏进院中,就察觉到今天院子里气氛不对。平日那些扫洒庭院的小丫鬟,总是活泼得很,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嬉笑,今天都老老实实地低头做事,连廊下挂着地雀儿都不叽喳。

    雯金先想了想近日可有得罪婆母的地方,苦想一番,实是想不出来。她慢慢地撩起竹帘,走进房里,踱到席夫人身前:“母亲叫儿媳来,有什么吩咐。”

    席夫人让雯金坐下,待秋分上过茶,退下之后,缓声道:“衍哥儿也到能相看、说亲的年纪。长嫂如母,如今咱们家外头的关系,大多是你在奔走,你帮衍哥儿留心些,有合适的就打听打听。”

    雯金怔住了,脱口道:“只是三叔如今年纪还不算大,过几年再看也不迟。”

    “徇哥儿和你说亲的时候比他大不了多少,”席夫人语气中颇有感慨:“如今他人大心也大,我是管不了他,要找个媳妇儿回来好好管管他。”

    雯金语塞,这是什么话,您老管不了他,还指望人家姑娘能管得了他?

    她唯唯应下,但是心里已然决定不掺和这件事。

    晚间余泽徇从衙门回来,夫妻二人吃饭时,雯金和他说起这件事,顺便道出自己的猜测:“这又是让我换丫鬟,又是让帮忙相看媳妇,我猜小叔那里必然已经出了什么事,否则不至于这样急匆匆的。”

    余泽徇劝道:“相看媳妇儿这件事,你要慎重,要是过得不如意,落人家一辈子抱怨。”

    雯金嗔道:“这个道理我哪能不知道,你也太小瞧我,我本身就没打算给小叔说和亲事。我好奇的是,其中发生了何事。”

    余泽徇道:“你如今管家事,如若真发生了什么,肯定瞒不过你。”

    放余泽徽府里的丫鬟出去嫁人这件事,雯金本是不着急办的。现下因为心中好奇,第二天就让张妈妈把要放出去的丫鬟领来。

    张妈妈领来四五个丫鬟,雯金粗略地打量一眼,把府中的规矩、会给她们多少赏钱,及先前地一些旧例同她们讲明白。那几个丫鬟都恭顺地应诺,无一个提出异议。只有站在前头的一个丫鬟,抬头看了一眼张妈妈,张妈妈冲她点点头。

    那几个丫鬟下去后,张妈妈独留下来,站在雯金跟前,小声说道:“奶奶,刚才站在最前面的,看着我的那个丫头,名唤作涵巧…”

    她尴尬地笑起来:“已经是徽哥儿的房里人了,从小买来时也没有娘、老子,但夫人不想让三哥儿将她收房。恐怕要您多费心,从家里选一个小子,但最好不要在京中的,把她配了。夫人说,可以多陪给她一些嫁妆。”

    这个消息把雯金惊得不轻,她以为只是有这个苗头,谁曾想居然已经成事。婆母恐是羞于开口,才让张妈妈来和她说。雯金的表情依旧四平八稳,手中攥着的手绢拭过嘴角水痕:“好,我这俩天留心这件事。”

    送走张妈妈,雯金问自己的几个丫鬟:“平日你们和这个涵巧打过交道没有,这丫头怎么样?”

    清砚道:“我去厨房时经常遇着她,我看她性子温和,人也懂规矩,看起来不是不安分的。”

    她朝外看上一看:“我猜这事多半是三爷主动的…”

    雯金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叔有些小聪明,却不用在正道上,歪门邪道倒是在行。但时下的民风倒没那么古板,即便已经是余泽徽的房里人,只要姑娘是个好的,夫家不会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该如何去打听合适的人家,霎时间一醒神,想起自己陪房中就有两个合适的年轻男子,只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这事不好让没结婚的丫鬟们去问,她喊来当时陪嫁的两个嬷嬷,现在在国公府都是个小管事。她让其中一个出府去前门街上的米店问魏通财的媳妇儿,另一个去后街问问虞田雨的媳妇儿,不着急回话,等他们好好想一想。

    虞田雨那里当即就带回话来,说是已经看准其他人家,谢谢奶奶的一片美意。魏通财家说要考虑一下,也要去通州的首饰铺问问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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