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但姑且就此放手一搏吧。

    我的眼睛闭上得太久太久了,习惯性的粉饰太平,大商现今就如同将倾的楼阁,正被它所轻视的“蜉蝣”一点点所蚕食,再禁不起任何风浪。

    而今局面不是皇姐不愿放权,而是身不由己。试问那些个世家大族、官僚富绅,谁舍得放下手头任何一点利益,都和疯狗一样紧紧咬着肉骨头不松口。

    所谓上位者,又何尝不是这沧渺天地间的蜉蝣?

    女尊男卑,男尊女卑,先生口中的天下大同何其漫漫,何其茫茫。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涌动终有一日要大白于众,我何不干脆这点星火助燃成熊熊烈焰,去烧他个连天遍野!

    我注视着信鸽展翅飞向那前途未卜的远方,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

    京城郊外一处府邸内,冷清得仿佛空无一人,但内里却藏着数不尽的武功高手,这里就是蜉蝣阁的据点之一。

    “少主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雀儿有些焦急的问道,看见姬尘的脸色不好,一时不敢再说话。

    姬尘摇了摇头,“无事,你们忙去吧。”说完独自往室内走去。

    她这是何意……

    卧房里,姬尘伸出手轻触自己的嘴唇,异样的感觉如电光火石般窜过尾骨,一时间耳朵都红透了,他楞楞地看着刚取下的面纱出神,有一种事情要脱离掌控的预感。

    然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该是他的终归是他的。

    第二日一早,姬尘躺在软榻上,感到眼皮狂跳,不一会儿只见雀儿急急忙忙地闯进来,噼里啪啦突突了一大堆:“少主!大事不妙啦!今日我和暗影他们比武比输了,按照约定要去给他们买早饭,去的是东街早市,那里有一家特好吃的包子铺,哦,对了,我也给你带了,有三种馅料的,猪肉芹菜的,萝卜粉丝的,还有……”没等报完菜名,在姬尘几欲杀人的目光中,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后一拍脑袋说起正事,继续不知死活地用他那欠打的话术烦人,“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姬尘木着一张脸,见他说完也不管自己回不回答,自顾自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告示单来,心里憋着的那口气不上不下,几乎快要把他噎死。

    古人云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果然不假,接下来的一幕让雀儿侥幸逃过一劫。

    只见那张告示单上这么写着: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早中晚都安,我是你们的七公主,对,就是你们想的那位。前几日我惹得自家小夫郎不高兴离家出走了,有看到的人速来公主府告知我他的去向,若情况属实,本公主必有重谢。后面还附上了千字外貌描写,极尽溢美之词,令人望之面红耳赤。

    商!落!羽!

    一时间,姬尘心里什么羞涩什么隐忧都不剩了,唯有怒火愈演愈烈,如脱缰的野狗般向他狂奔而来。

    他咬紧牙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李、雀、备、马!“

    难得见自家少主情绪如此外露,还唤上了自己的本名,雀儿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背后一凉,连忙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去牵马。

    姬尘一路策马疾驰,心中余怒未消,但在对上那人含笑的眼眸时,便只剩下浓浓的羞耻感,他有些无措,说道:“你……”

    话音刚落,只见我邪魅一笑,拍了拍手,以桃夭翠罗为首的仆侍们鱼贯而出,“刷刷”在门口站成了整整齐齐的两排,异口同声地喊道:“恭迎郎君回府!”

    那惊心动魄的气势,将隔壁谢府年久失修的屋檐上的瓦片都震得掉下了一大片。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这回算是妥了,面子里子都给足了,这下姬尘总得原谅自己前几日的莽撞了吧。

    不成想等我回过神来,只看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背影,快得像是背后有狗在撵他。

    我费解,转头问桃夭翠罗,“不是,夫郎这是什么意思?”

    她俩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似是不忍直视,终于还是翠罗没忍住,含蓄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公主,你这样做是讨不了郎君欢心的。”

    桃夭更是直接:“要我是姬郎君,今日就与公主你和离,简直太丢人了。”

    我恼羞成怒,给了她们一人一脑崩,气急败坏道:“知道不成你俩也不早说,现在好了,人又给气跑了!我要是没能哄回来,你俩这辈子也别想嫁出去了,老老实实呆在公主府和本公主一起守寡!”

    桃夭揉了揉脑壳,满脸的不以为然。

    嘿?!

    我被这家伙气得心肝脾肺肾一瞬间都疼了起来,但最后也只能独自拖着疲惫的尸体回到府中,想到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一国公主,差点迎风落泪。

    别说——这次的,怎的一个惨字了得!

    话又说回来,都说烈女怕缠郎,反之岂不亦然,我被姓姬的蛊了几天就轻松拿下,怎么就不许我嚯嚯,啊呸,惑惑他了!

    公主哄夫郎未半而中道崩殂,这可不是什么美谈佳话,是时候展现我真正的技术了——

    我起了个大早蹲在姬尘的房门口,捧着一大束从隔壁薅来的芍药花,专心致志地背着小抄,这刻苦程度太傅看了都得嗷嗷哭。

    可惜我腿都蹲麻了,还不见人出来。

    不是,当初勾搭我的时候鸡还没打鸣就在门口守着了,现在得到了就不珍惜,干脆连床都不起了是吧!

    我愤愤起身,在纸窗上掏了个洞,打算看看这人到底在干嘛。不成想刚把头凑过去那窗子就向外打开了,哐当一声,我连人带花倒向一旁的柱子。

    姬尘看到我明显一愣,没等他开口,我连忙调整好姿势,抑扬顿挫地捧读—— “自君之出矣,明明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嗯,情感充沛,流畅自然,打十分!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窗户在我眼前再次哐当一下又关上了,里头穿出姬尘带笑的声音,“公主,是‘明镜暗不治’,非‘明明’也。”

    靠,这是嘲笑吧,是吧,是吧?!

    我连忙低头看了一眼小抄,还真他娘的是“明镜”。

    不是,调戏人家的时候叫人家“妻主”,玩脱了的时候就叫“公主”。

    呵,累觉不爱。

    我自闭般蹲在墙角,觉得已经开始想念起那个温柔小意的姬·男妖精·尘了,虽然现在这高不可攀的天山雪莲款也同样很令人心动就是了……最后只得自我宽慰,娶一送一,试问这天下还有谁?

    我之前指定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不应该整这么些花里胡哨的,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正好自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下午,我带着一堆身强体壮的仆从出了门,从东街买到西街,直到月上柳梢头才尽兴而归。

    公主府库房里的宝贝虽然稀奇,但上次姬尘看起来并不感兴趣,索性民间的这些小东西胜在有巧思,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博美人一笑。

    这么晚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我扛着一个冰糖葫芦的棍儿再次站到了那个窗前,不得不说自家夫郎真是严谨,早上刚戳的那个洞已经填上了,不得已我只好又伸出了我的罪恶之手。

    嗯?这是什么?□□弹弹的……

    我的手指没忍住又戳了几下,却被一片温热包裹住。

    我隐约猜到了什么,还没等我心猿意马,那狗贼直接将我的手指向上一掰,我刹时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连忙把手给撤回。

    “妻主,原来是您啊,我还以为是哪家登徒子呢。您没事吧?”姬尘的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焦急,而我却在其中感受到了深深地恶意。

    听见里头传来开窗的声音,为避免早上的惨剧再次发生,我直接一窜三尺远。

    窗户缓缓打开,露出那张我心心念念的俊脸,我掂了掂手上的棍儿,努力克制着不要抡上去。毕竟人还没追到先给弄死了多不合适,自己目前还没有守活寡的打算。

    我皮笑肉不笑,说道:“公主府铜墙铁壁,防守严密,子卿不必担忧。”

    他羞涩地笑笑,也顺着我的话说道:“都怪子卿愚钝,忘记这里是京城了。北方民风狂野,男子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总是有些许不便,便谨慎了些,望妻主勿怪。”

    我突然记起他没有带陪嫁的丫鬟小厮过来,而自己新婚夜后所派过来的那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还在生气,全部被他给拒绝了,所以这么多天他的起居出行都是亲力亲为,而且嫁给我背井离乡的,身边又没个朋友……

    愧疚一瞬间淹没了我,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我猛得在肩上那根棍上拔下来一大把冰糖葫芦,塞在他怀里后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又回头画蛇添足地喊了声:“这个可甜,老好吃了!”

    姬尘捧着那堆糖葫芦,在原地笑得几乎要岔气,“噗,她怎么这么有意思,哈哈哈……”

    月光如水,酿就这满庭如痴如醉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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