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敞亮的屋中,姜挽抒百无聊赖将视线放在圆桌后方一张床上。

    在她出神之间,听到一点窸窣声过,转头去看,又见男人大摇大摆,手上还拿着一些工具走入屋中。

    姜挽抒满脸疑色,“怎么了?”

    还未等她话说完,周炎已然在那张陈旧的木床前蹲下,用手上的工具捣鼓着那一张木床,“这木床放的时间太久了,容易塌,我新打一张来。”

    这下,姜挽抒更是震惊于他的勤快。

    加上这个,他今日早所做的也实在太多,多到一个她都觉得辛勤的程度。

    姜挽抒走上前去瞧瞧,声音轻缓,“周炎,你会安床?”

    她担心今夜没床可睡。

    周炎一边拆开木床的脚,一边回答,“草原男儿要是连这点东西都不会,传出去可是会被人笑话死的。”

    姜挽抒站在一旁,听他提起草原上的时,顺道想着解决她心中思疑,“周炎,我听你总说回到草原后会怎么样,既是这样,你怎么会在这儿住?”

    “最近做了一件让那老可汗不满意的事,他就把我撵到这儿来了。”

    自那日她陪同姜挽抒出门,他发觉姜挽抒已经没有要逃走的心思后就把她和自己当成一体,所以这事让她知道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挽挽不用担心,那老可汗还不足够能动我太久,等大概再过多几日,王庭之中就会有人来这儿,到时候我们就等着风风光光回草原上吧。”

    姜挽抒脑中在接收着周炎的话,思考着。

    “那你不是说,要是我不愿意在草原上长居,日后我们就在中原定下吗?”

    她试探地问,为自己找好后路。

    “你要是真想的话那等我们在草原拜了狼神、见了我阿姐过后,我们就到这中原定居。

    周炎依旧捣弄着手头上的活儿,将拆了大部分木床解下的木条往外头端。

    他这话说得和喝水一样,很是顺口出。

    姜挽抒借此再问,“我可是你们老可汗所亲定的未来三夫人,入宫谈这事的使臣可是见过我的面,到时候我要是被认出可怎么办,你总不能时刻护着我吧?”

    所以,还是把她放了好,至少不用担忧这种事。

    “我阿姐还是那老可汗想要的二夫人呢,还不是被我一招给压了下去,再来一个,我又有何怕的?”

    “可我是中原的公主,和你阿姐的立场是为不同,老可汗对我岂能善罢甘休?”

    周炎没有纠结他这句话,切入话题简单粗暴。

    “那简单,我听说草原今年依礼派了三人入中原参宴,在我们回草原拜天神前我把他们解决掉就好。”

    周炎这话说的没有一点同理心,毕竟那制度落后、王庭中人又是相互贪污,不知多少人都期盼着这王庭能倒台,他杀了这几个人,也算是间接为日后王庭的不安慰出了一道力。

    “那这样,你可不可以把那老可汗给杀了?”姜挽抒小心翼翼地问着。

    要是能成,她也许日后回到宫中父皇母后也不会因此为难。

    周炎很快反应过来她问什么,手中拿着一堆自己新磨好安床的木条抱在怀中,在被拆了大半的木床前放下,“挽挽,你长在宫中少听政事许久,你可能不知道,就算王庭再换可汗,你仍旧还是得和亲到草原上。”

    周炎在循着他对政事的敏感度发表意见。

    “你以为老可汗真的是只想要让你做他的三夫人吗?不过是贪你从中原带来有利于草原发展的书籍,以及试探中原皇帝的底线的牺牲物而已。”

    王庭之中,少有人心,多得是利益交织,不讲人情味的地方。

    所以这也是为何他拥兵却从来不会做那谋反之人的原因,他从来不屑于王庭争斗,也不愿日日在里头蹉跎过日,他要得只不过是平平淡淡的日子。

    姜挽抒恍若大悟,好似发现了一个大秘密般瞪大了眼。

    她也确实是被养在深宫里,自小是有万千宠爱加身,但和他所说,她少涉政事,

    她原本以为父皇母后不愿意将她送去和亲是见这草原的可汗太老,她和亲过去做的又不是正室,会委屈自己。

    她以为那日宴会,草原来的使臣是真见她美貌才会出此下策,当时她还狐疑为何草原人会这样草率,不过她身为一国公主,为了中原和草原的百年和平,没有多想就自请牺牲了,着实没有想到她“和亲”还关乎到这一层政治关系。

    老可汗死不死的不重要,因为就算草原上换了个新可汗上位,也依旧会这般在中原寻找着能和中原公主和亲的机会。

    而她生为中原皇帝和皇后所生下唯一一位姑娘的嫡公主,是永远逃不过“和亲”这样命运的。

    时下草原人聪智,有着本心,是绝对不允许换亲这一操作的,因着这个,也才有留下一草原使臣共同与她和亲和草原的队伍同行。

    她现下得知即便杀了老可汗对她来说也是无用的,满面愁容。

    这让周炎误以为她是由于他不能承她所想,这才忧愁,拿起一粗条木棍放在墙。

    “你真要杀老可汗也不是没有办法,他膝下有一个儿子早就对他老爹的王庭虎视眈眈,大不了我从中作一些梗,让其争权夺利、互相残杀,来得更快一些。”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有保障,三王子钟爱他的阿姐,也曾明目张胆为阿姐对抗王庭众人,而他手上拥有就连老可汗下令也难以收回的军從师,阿姐又是个极度爱权不讲情爱的性子,两相结合,让王庭内处自相残杀这事也算得上简单。

    姜挽抒一听稍稍思考,随即叫停,“算了,太危险了这。”

    听周炎的话,她在想,要是老可汗真的死了,那换上一个更加有能耐的继承者那岂不是对中原的立场更加不利。

    她虽仇视于这个对他志在必得的老可汗,但她也是中原的公主,也有着最基本的判断。

    意识到也许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能一劳百逸让她保证回宫能去过平静生活,她挪动了脚步,拿起桌上放着的净碗从茶壶倒水,捧起净碗一口喝下,消心中意。

    她坐在圆椅上好整以暇瞧周炎动作,直至他一步步将床彻底安好,他踱步上前示意她为他倒上一碗水解渴,她方才行动。

    未料下一刻男人并没有接过她倒出的温水,反而一把捧过她喝剩的大半碗清水笼统往嘴里灌。

    忽然想起马背上他强吻她的那日,她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双唇瞧那水滴留在男人那大而明显的喉结过如一条小溪溪水蜿蜒流过的锁骨。

    她最近发现周炎有个坏习惯,他尤其爱干长久活时脱衣,现下他上身五衣可遮,远远看去还没有什么,如今近距离接触,也不禁让她面颊红起。

    姑娘两边粉腮微红,如胭脂上粉,让周炎觉得现在的她更显得让人怜爱,长臂伸起,在正要往她发上落时又发觉手上有汗定住往身侧放。

    他喝下水将碗放下,往外头厨房走去把手洗了个干净,复又回到姜挽抒身前。

    久弄重活粗粝干净的大掌如愿再次抚摸到姑娘柔软的头发,只不过姜挽抒不乐意,刹那之间远离了他。

    难得见姜挽抒今日这么多话,他瞧着眼前人嫌弃他的模样也不生气,只是拿起了一套衣服在姜挽抒面前大刺喇喇地穿上。

    他穿着衣服眼过窗棂外头传信回来的信鸽,吹着一声口哨,待到信鸽飞走过后,好像想起什么,回头注视着姜挽抒。

    “我教你学箭可好?”

    草原人擅骑射,姜挽抒关于这东西要是一样都不会到时候回草原可是会受欺负的。

    他即便能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底下,但也不代表时时能照顾到她,

    再说这一次带她回草原拜过狼神后他是要陪姜挽抒到中原长住的,他手底下從师也得安顿好,总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所以这次他回去要做的事有很多,难保忙起来他还能顾忌到她。

    于是这个想法就在这时激了出来,周炎严肃地盯着她的眼眸等待姜挽抒的回答。

    姜挽抒欣喜若狂,“真的可以吗?”

    忆起那日同周炎一起出深林所遇见那周炎所描述“虫蔓部落”四字,姜挽抒不由打颤。

    她沉思着,她日后逃离时也会经过深林,深林中又有那好事的虫蔓部落时不时的蹲点,干脆要不学上两招,也好增加自己逃跑的机会。

    周炎自然百般愿意,当即道:“当然可以,有一技傍身也可在危难时刻保自己安全。”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于是在周挽抒应下这话的时辰,很快拿起摆于离木床最远侧处墙角上的弓箭。

    他一边摸索着这弓箭有没有什么坏了的地方,一边考虑着要不要洗干净。

    毕竟姜挽抒这人,他处的久了也能发觉她自身也是有洁癖的。

    他还记得,有一次他早晨忘记收拾那桌上摆着昨夜留下的残物,翌日一大早姜挽抒就是宛若嫌弃又不发一言收拾好桌上残物的模样,彻彻底底让她的爱干净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于是之后他也开始更加十分注意起这屋中卫生了。

    现下,他就连明日就要教姜挽抒握弓的用具都下意识想要清洗一番。

    姜挽抒虽有洁癖,但对这种用具方面爱干净不重,她小跑至男人面前,迫切接过周炎手上长弓,就马上想要练起。

    周炎打量了一会姜挽抒的神情,在清晰她对学习弓箭的激动后回道:“也不用太急了,明日午时,我教你用这弓箭。”

    姜挽抒抬眸,担忧她太过兴奋的目光会引得男人怀疑,随即点头,“好、好,那便明日午时。”

    宽敞明亮的屋中,男人的大掌再一次揉上姑娘头上秀发,其中语气松快,“好姑娘,等你学会射箭后,我带你去深林打打猎,一直把你拘在此处,也怕把你拘坏了。”

    姜挽抒即便知道他们日后或许已经没有机会和他说的那样,但还是应了下来,无关于何,自为不让周炎生疑。

    可姜挽抒不知,她这一句话又是让周炎心里头更加肯定了她不会生出逃跑之心的想法,有些东西,期望越大,失望之后等待的就是更加触底的反弹。

    这一点,兴许姜挽抒从未留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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