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个时间,林父和家里地几个孩子自然都在田间忙作,所以林母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后,自然觉得是有别人来了。她是家里的主母,自然是要关切一番的。

    林墨月见状,只得带着张抚烨进了堂屋,对林母道:“娘,表哥来了。”

    林母听见这话,忙停下手上的劳作扭头看过去,见到张抚烨的刹那,泪水浸满了她的眼眶,她已经许多年没看见过姐姐的孩子,两人之间切不断的血脉让她对许久未见的张抚烨备感亲切。

    她小心地走上前去,心疼道:“孩子,你怎么来了?”

    林母身子瘦小,到张抚烨跟前时,林母才发觉张抚烨已经长得比她高了一个半头,是个十足的大块头。

    张抚烨叹了口气,不知从何说起。林墨月索性就把刚刚发生的一切,还有表哥怎么来这里的一股脑地说了。

    林母听后,直叹着他可怜,自然而然地要他先暂且留下来,日后再谋生计。

    林墨月并不想让张抚烨留下,不过林母发话,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让母亲等父亲回来后再商量商量。

    这会儿林母正伤心,拉着张抚烨说话,林墨月便兀自去弄一些吃食填肚子。

    荤腥是不常有的,所以林墨月只能扒掉外面的馒头皮,用里面的馒头瓤就着咸菜填饱了肚子。

    因多了一个人,又想着家里有三个大男人干活一天回来,定是会吃不少。所以晚上的饭林墨月特意多做了些。不光又蒸了一大笼馒头,还闷了些红薯,煮了粥,弄了六个鸡蛋补身体。

    太阳将快落山时,林父和两个儿子扛着锄头走了回来,他们先钻进堂屋之中,正巧与张抚烨打了照面。

    林墨月用大碗冲了一些茶水,端着走进去,刚巧看见父亲拉着张抚烨的手说:“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还是不差你一口饭,你既然没了爹娘,也是可怜,以后就在我们家落户吧。”

    林墨月不知说什么好,爹娘都已经应允张抚烨留下,她自然没有赶人的道理。

    “爹,弟弟们,你们先喝水润润嗓子,饭马上就好。”林墨月把茶水放下,然后便忙去将做好的饭食端过来摆在桌上。

    一家人围着一张四方的木桌坐开来。

    因都忙活一天,饿得紧了,便都不再多话,林家父母只热情地叫着张抚烨多吃点,便动了筷子。

    张抚烨从坐在饭桌上,目光便在饭食上没移开,好不容易能动筷子,自然毫不含糊地吃起来。一个馒头三下五除二被他塞进口中,仿佛纸做的一样,连续塞了三个馒头后,他又直接喝了半碗粥压了压。

    林家全家目瞪口呆,甚至一度忘了咀嚼,等反应过来时,张抚烨已经吃了八个馒头、四个红薯、一碗粥和两个鸡蛋!

    吃了这些的张抚烨将筷子放在碗上,他没有打饱嗝,因为还不算饱,但他知道初次到别人家,再吃下去就不好了。

    “抚烨,你这孩子真能吃。”林母笑的有些牵强。

    林父:现在还来得及后悔吗?

    林墨月:张家的家底是让他吃穷的吧。难怪码头不要他,他一个人吃的顶五个了。

    张抚烨的胃口,足以赶得上林家一家老小一顿的饭量了。

    见桌上众人都盯着他瞧,张抚烨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笑得有些憨厚:“姨母,不好意思,我来时饿了许多天,一直都没能填饱肚子。表妹的手艺又这么好,一时有些忍不住多吃了些。”

    张家已经家道中落了,张抚烨自然明白寄人篱下的道理。这年头,柴米油盐样样精贵,张抚烨也怕自己吃太多被林家人嫌弃。

    见此,林父连忙出来打了圆场,笑道:“抚烨受苦了,是该多吃一些,无妨,无妨。墨月,你再给抚烨盛一碗粥来。”

    林默月看着已经见底的米锅,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最终,还是忍着心疼将最后半碗白粥舀到了张抚烨的碗里。

    而张抚烨也没有客气,端起碗筷像是喝水一般,三下五除二便将最后的一点白粥喝干净了。

    这一顿饭林家人都没怎么吃饱,桌上的饭菜基本全进了张抚烨的肚子。不过,考虑到张抚烨初来乍到,算是客人,林墨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得老老实实收拾了碗筷。

    饭后,林父又拉着张抚烨说了一会儿话,便给他安排了一间给佃农借住的偏房,张抚烨谢过林父之后,便率先回屋休息去了。

    待张抚烨一离开,刚刚收拾好后厨的林墨月连忙冲进了林父的房间。她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询问道:“爹,娘,你们真的要留下表哥?”

    林父微微蹙眉道:“这还有假?”

    “爹。”林墨月犹豫地捏了捏衣角,说:“我总觉得表哥来到我们家没这么简单。而且,他堂堂男子汉,有手有脚的,何处不能谋生?赖在我们家白吃白喝总归不是正途。”

    “爹,我看你明日还是跟表哥说说,让他出去找个活儿干。”

    林墨月话音刚落,林父还未说话,林母已经开口道:“墨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如今张家出了这样的事,家道中落,你表哥又受了这么多苦,我们当然应该好好待他,怎么能想着把人往外撵。”

    林墨月解释道:“娘,我并没有说要撵走表哥,只是我觉得表哥一直在我们家借吃借住不太妥当,还是应该早谋生路。”

    却见林母摇了摇头,不太赞同道:“抚烨刚刚才来我们家,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林墨月见林母与林父坚持,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只得叹了一口气,掩门离开。

    家中突然多了一个男子,实在多有不便,林墨月只觉自己的生活习惯全都被打乱了。不仅如此,现在林墨月还要多做一个人的饭菜,多洗一个人的衣物。偏偏张抚烨的胃口还好得可怕,自从来了林家之后,每一顿耗费的米面几乎是以前林家的两倍之多。

    刚开始,林父林母只当张抚烨前些日子在外饿坏了身体,看见了食物才会如此狼吞虎咽。然而,随着小半个月时间过去,家中米缸渐渐见了底,林家人才意识到张抚烨还真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养得起的。

    张抚烨一顿饭几乎要吃掉三四个成年男子的食物,方能填饱肚子。并且,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饿怕了,张抚烨吃饭又快又急,几乎没能人抢的过他,往往林墨月和林家人刚刚端起碗筷,张抚烨已经风卷残云一般得将桌上的菜扫得七七八八。偶尔一次如此便罢了,时间一长,不仅林墨月有怨言,林家的二儿子和三儿子也忍不住开始抱怨了。

    “表哥,你吃慢一些,好歹给我们留两个馒头。”

    “你把饭菜全部吃光了,我们吃什么?”

    “对啊,我们下午还要上地里干农活,没有力气怎么行……”

    而每次听到林家人抱怨的时候,张抚烨方才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习惯了这么吃饭……”

    “你们先吃,你们吃。”

    话虽如此,林家人看着桌面的狼藉,也再也下不了筷。

    这般场景几乎每天都会在饭桌上上演,时间长了之后,林父的脸色也一天赛一天的难看,不过碍于林母的面子,林家人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而林家怨气最大的还是当属林墨月,她原本就看张抚烨不顺眼,一个大男人厚着脸皮白吃白喝了这么久,什么都不干,还要她费心费力的煮饭洗衣,林墨月越想越生气,每天都在考虑该怎么说动林父林母将张抚烨撵出家门。

    这天,林家人照常出去干农活了,林母在屋中织布,林墨月则如往常一样挑着一担子衣服去河边清洗。

    自张抚烨来了之后,家中大小琐事无数,林墨月已经好几日没有上河边洗过衣裳,因此,脏衣裳已经堆了沉甸甸的一篓子,着实沉重。

    林墨月扫了一眼躺在院中晒太阳的张抚烨,忽然间计上心头,朝着外头喊道:“表哥。”

    “表哥,你过来一下。”

    张抚烨听见林墨月的声音,两步跨入房中,询问道:“表妹,你有何事?”

    林墨月看着张抚烨长臂宽肩的壮实模样,笑眯眯道:“表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张抚烨微微扬眉,他知道林墨月向来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恐怕不简单。

    “表哥,家中衣物堆积太多了,我一个人实在抬不动了,你能不能帮忙将衣物挑到河边清洗?”

    林墨月向来看不惯张抚烨白吃白喝的模样,想要使唤张抚烨做些苦力,若是张抚烨拒绝,她便能光明正大地向林父告状,就算不能让林父撵走张抚烨,也能让张抚烨落下一个好吃懒做的形象,早晚被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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