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生婴儿，通常对陌生环境会感觉恐惧，被抱了一会，我就控制不住身体本能，嗷嗷哭起来。
我妈慌乱无措，木头似的抱着我左摇右晃。
我在心里呐喊：妈，我饿了啊。
我妈听不见心声，眉头紧蹙，听着洪亮的哭声，心像是被绳子牵动，拉扯着难受。
她好奇地打量起我，刚出生的女婴，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皮服粉红粉红，也不知道以后会长成什么样。
小护士刚好进来给她换药，听见我的哭声，笑着说：“孩子饿了，你给她喂点奶。”
我点点头，手指在空中乱抓。
我妈耳根发烫，房间里还有这么多人，她不好意思拉下衣服。
看出她的难题，小护士拉上床帘，蓝色薄布遮住她削瘦的身形。
她小心翼翼扯开胸口的衣服，面向墙侧躺着身子。
怀里的我出于婴儿本能，一碰上她柔软的肌肤，就张嘴咬了上去。
虽然身体小，吮吸能力却很强，还喜欢研磨头部。
作为新手妈妈，我妈受不住这股疼，嘴里发出“嘶——”的闷哼声。
我在心里大叫：对不住了啊，妈，我控制不住身体啊。
索性才刚出生，吃了几分钟，我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婴儿的身体就是爱睡觉，我强撑着意志，闭眼前最后一秒，还在默默念叨自己的福气快快灵验。
盯着我熟睡的模样，我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身上散去了颓败的郁气，终于有了点精气神。
将我放在身旁，我妈快速扣好衣服。
粗糙的布料磨得她胸口疼，她头一次真实感觉到自己成了一个妈妈。
见孩子没哭了，小护士小声问：“喂完了吗？”
我妈声音很轻：“喂完了，您可以进来。”
小护士掀开床帘一角，让她岔开腿，给她下面换药。
因为不是在医院生产，我妈□□受伤很严重，恢复的时间比正常生产的孕妇更长。
小护士专心致志地上着药，手脚利落。
忍着下面的疼痛，我妈问她：“妹妹，你能帮我个忙吗？”
小护士胸前的麻花辫甩了甩，不解看向她：“什么忙啊，买啥东西吗？”
我妈神色正经地摇了摇头，让她靠近了说。
等人站在她床头了，我妈才贴着她的耳朵，咬字清晰：“其实我是被拐卖的，我家在宣城市石灵县东街巷162号，我爸是哲学系教授，我妈是附属小学的音乐老师。”
她一字一句，声音有力：“我被朋友以工作为由，骗到安景村，给那个人渣当了老婆，如果不是怀孕快死了，他们不会让我出门见任何人。”
听完她的话，小护士眉心皱紧，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并不完全相信。
我妈抿唇，眼神有些无措，她从兜里掏出一个金手镯，这是她妈送她的成年礼物。
被关在许毅家时，一直藏在床底的木缝里。
她将金手镯塞进小护士手里，眼含热泪：“这个镯子是真的，你可以找人验验！”
“我说的话也是真的！”
“不行！姐！我不能收这个东西！”
小护士推拒她，脸色涨红。
我妈强硬拒绝她归还，死死抓住小护士的手，“我只求你一件事，帮我打三个电话。”
小护士呼吸急促，盯着我妈憔悴坚定的眼神，许久，才重重点头。
快要重获新生的激动让我妈流下了眼泪，她强忍住嗓音里的哭腔，掏出了两张纸条。
“这是号码，你只需要把我刚才给你说的话，转告给他们，求他们带着人来救我就行。”
纸条一张是那个警察的号码，另一张是她做饭用碳灰写的。
上面的字遒劲有力，写着她的姓名以及被拐的地址，还有她父母的电话姓名地址。
和小护士反复交谈完电话需要传达的内容，我妈高高悬吊着的一颗心，终于在此刻落下了。
小护士神色认真，仿佛要做一件有利于组织的事而严肃。
看她即将离开，我妈又补了一句：“不要找警察！”
小护士一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点头答应。
我妈无法确保这么大规模的人口贩卖交易，当地镇上有没有参与，她不敢冒险。
办完这件事，我妈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身旁的我在梦中翻了个跟头，哼唧两声。
我妈抬手轻轻拍着我的背，“你真是我的小福星……星星，这个做你的小名好不好？这个名字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知道……”
长时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困意来袭，我妈的脑袋紧紧贴着我温热的身体，在喃喃自语中熟睡过去。
-
许毅和婆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来，一进病房，婆婆就拉长了脸。
她走到我妈床边，扫了眼一旁活泼好动的我，怒火上头，一把掀开了我妈盖着的被子。
一阵冷风刮过我妈的大腿，还好她穿了裤子。
她冷冷地盯着婆婆。
没看见期待的场景，婆婆一阵暴怒，不停拉扯着她的胳膊：“回家！谁有钱给你住院！”
许毅站在一旁，眼底一片乌青，不知道去哪里潇洒了一圈。
病房里的其他人看不下去了，出声劝阻：“她才刚生完孩子两天，你们至少应该让她休息一下啊！”
婆婆一瞪眼，唾沫横飞：“以前我生完孩子一天就能下地干活！怎么到她就不行了！”
“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娇气！”
人群中有些脾气火爆的孕妇，直接和她对骂起来。
“你生完就能干活，还不是因为你穷！你男人不在乎你！”
婆婆被气得顺不过气，脸色难看。
许毅见状，凶狠地盯着我妈，语气低沉：“还不快点回去，你还想怎么气我妈！”
我妈眼皮一掀，哪怕知道他们不是人，也没想到他们这么自私。
她现在连路都走不了，怎么赶路回家。
许毅才不管她的死活，上前扯住她的另一只手，强行拉着人朝外走。
目睹完他们的行为，我愤怒不已，想起身将他们踹翻倒地，身体却限制着行动。
短小的四肢不停扑腾，我憋着一口气，忍不住爆发出响亮的哭声。
这道声音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孩子和她妈真可怜！”
我使劲嚎叫，怎么伤心怎么哭。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批判着许家母子。
婆婆眼睛一转，松开了扯着我妈的手，几步上前，站在婴儿床面前。
我打了个嗝，感觉老太婆想害我。
一只大手迅速掐向我的脖颈。
脆弱的喉管被紧紧扼住，我哭不出声，脸色涨红。
“掐死你这个赔钱货！”
呼吸逐渐困难，我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倏地婆婆哀叫一声。
我妈像只豹子一样，反应敏捷地扑倒老太婆。
喉咙疏通，我不停咳嗽。
双眸猩红，我妈不顾下面撕裂的疼痛，对着婆婆的脸就是几巴掌，打得啪啪作响！
婆婆被扇懵了，反应过来时，立即挣扎想还手。
“你敢打我！我要让我儿子打死你！”
可惜他儿子正被围观的男人们拦着。
“兄弟，婆媳之间的事，你还是别插手了。”
这些男人随便拎一个，都比许毅坚实强壮，他欺软怕硬，顿时焉了气，只敢放几句狠话：“你再打我妈！我一定让你好看！”
仗着人多，我妈偏要反着他的心思做事，又是一巴掌打在婆婆脸上，发泄着一年来的怨气。
她目眦欲裂，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们，可还不是时候，她不能让女儿孤零零长大。
“打得好，这种老婆子就该好好收拾！”
人群喧闹鼎沸，几分钟便吸引了医护人员的注意力。
几名男医生走进房间，高声大喊：“住手！都给我住手！”
病房里终于陷入安静了。
有人率先告状：“医生，这个老太婆想掐死她孙女。”
婆婆梗着脖子叫唤：“是我儿媳妇先打我的！”
我妈被人拉了起来，她浑身脱力，咬紧牙关。
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她流血了！”
众人视线顺着她的话看去，我妈灰色的裤子已经被血打湿了，洇湿一团乌黑的痕迹。
医生连声道：“快安排护士进来！叫门卫把这两个扰乱秩序的人扔出去！”
现场乱作一团，婆婆破口大骂：“凭什么把我们赶出去！我是她婆婆！”
医生推了推眼镜，掷地有声：“你是家属也不能这样对待病人！请你们三天后再来医院！”
话毕，两三个身强体健的门卫走了进来，医生指了指婆婆和许毅。
门卫立即明白，动作麻利地押着两个人朝外走。
许毅眸光阴狠，“有本事你就别回家！”
我妈唇色苍白，身体虚弱，却还是没忍住啐了他们一口。
她被抬上担架，护士跟在她身边大声询问：“医疗保险登记过了吗？”
我妈缓缓点头，许家母子不想多花钱，哪怕她刚生产完晕了过去，两人还把她摇醒，逼她念出医保密码。
医生和护士快速交谈着什么。
意识模糊，快要昏过去时，我妈突然惊醒，紧紧抓住护士的手，哭着问：“我女儿呢！”
她不知道星星怎么样，那么小的孩子，被一个成年人掐着脖子，如果她反应再慢一点，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放心，你女儿很安全，在我们护士长办公室。”
听到这句话，我妈卸下防备，头耷拉下去，彻底昏了。
我妈慌乱无措，木头似的抱着我左摇右晃。
我在心里呐喊：妈，我饿了啊。
我妈听不见心声，眉头紧蹙，听着洪亮的哭声，心像是被绳子牵动，拉扯着难受。
她好奇地打量起我，刚出生的女婴，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皮服粉红粉红，也不知道以后会长成什么样。
小护士刚好进来给她换药，听见我的哭声，笑着说：“孩子饿了，你给她喂点奶。”
我点点头，手指在空中乱抓。
我妈耳根发烫，房间里还有这么多人，她不好意思拉下衣服。
看出她的难题，小护士拉上床帘，蓝色薄布遮住她削瘦的身形。
她小心翼翼扯开胸口的衣服，面向墙侧躺着身子。
怀里的我出于婴儿本能，一碰上她柔软的肌肤，就张嘴咬了上去。
虽然身体小，吮吸能力却很强，还喜欢研磨头部。
作为新手妈妈，我妈受不住这股疼，嘴里发出“嘶——”的闷哼声。
我在心里大叫：对不住了啊，妈，我控制不住身体啊。
索性才刚出生，吃了几分钟，我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婴儿的身体就是爱睡觉，我强撑着意志，闭眼前最后一秒，还在默默念叨自己的福气快快灵验。
盯着我熟睡的模样，我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身上散去了颓败的郁气，终于有了点精气神。
将我放在身旁，我妈快速扣好衣服。
粗糙的布料磨得她胸口疼，她头一次真实感觉到自己成了一个妈妈。
见孩子没哭了，小护士小声问：“喂完了吗？”
我妈声音很轻：“喂完了，您可以进来。”
小护士掀开床帘一角，让她岔开腿，给她下面换药。
因为不是在医院生产，我妈□□受伤很严重，恢复的时间比正常生产的孕妇更长。
小护士专心致志地上着药，手脚利落。
忍着下面的疼痛，我妈问她：“妹妹，你能帮我个忙吗？”
小护士胸前的麻花辫甩了甩，不解看向她：“什么忙啊，买啥东西吗？”
我妈神色正经地摇了摇头，让她靠近了说。
等人站在她床头了，我妈才贴着她的耳朵，咬字清晰：“其实我是被拐卖的，我家在宣城市石灵县东街巷162号，我爸是哲学系教授，我妈是附属小学的音乐老师。”
她一字一句，声音有力：“我被朋友以工作为由，骗到安景村，给那个人渣当了老婆，如果不是怀孕快死了，他们不会让我出门见任何人。”
听完她的话，小护士眉心皱紧，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并不完全相信。
我妈抿唇，眼神有些无措，她从兜里掏出一个金手镯，这是她妈送她的成年礼物。
被关在许毅家时，一直藏在床底的木缝里。
她将金手镯塞进小护士手里，眼含热泪：“这个镯子是真的，你可以找人验验！”
“我说的话也是真的！”
“不行！姐！我不能收这个东西！”
小护士推拒她，脸色涨红。
我妈强硬拒绝她归还，死死抓住小护士的手，“我只求你一件事，帮我打三个电话。”
小护士呼吸急促，盯着我妈憔悴坚定的眼神，许久，才重重点头。
快要重获新生的激动让我妈流下了眼泪，她强忍住嗓音里的哭腔，掏出了两张纸条。
“这是号码，你只需要把我刚才给你说的话，转告给他们，求他们带着人来救我就行。”
纸条一张是那个警察的号码，另一张是她做饭用碳灰写的。
上面的字遒劲有力，写着她的姓名以及被拐的地址，还有她父母的电话姓名地址。
和小护士反复交谈完电话需要传达的内容，我妈高高悬吊着的一颗心，终于在此刻落下了。
小护士神色认真，仿佛要做一件有利于组织的事而严肃。
看她即将离开，我妈又补了一句：“不要找警察！”
小护士一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点头答应。
我妈无法确保这么大规模的人口贩卖交易，当地镇上有没有参与，她不敢冒险。
办完这件事，我妈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身旁的我在梦中翻了个跟头，哼唧两声。
我妈抬手轻轻拍着我的背，“你真是我的小福星……星星，这个做你的小名好不好？这个名字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知道……”
长时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困意来袭，我妈的脑袋紧紧贴着我温热的身体，在喃喃自语中熟睡过去。
-
许毅和婆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来，一进病房，婆婆就拉长了脸。
她走到我妈床边，扫了眼一旁活泼好动的我，怒火上头，一把掀开了我妈盖着的被子。
一阵冷风刮过我妈的大腿，还好她穿了裤子。
她冷冷地盯着婆婆。
没看见期待的场景，婆婆一阵暴怒，不停拉扯着她的胳膊：“回家！谁有钱给你住院！”
许毅站在一旁，眼底一片乌青，不知道去哪里潇洒了一圈。
病房里的其他人看不下去了，出声劝阻：“她才刚生完孩子两天，你们至少应该让她休息一下啊！”
婆婆一瞪眼，唾沫横飞：“以前我生完孩子一天就能下地干活！怎么到她就不行了！”
“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娇气！”
人群中有些脾气火爆的孕妇，直接和她对骂起来。
“你生完就能干活，还不是因为你穷！你男人不在乎你！”
婆婆被气得顺不过气，脸色难看。
许毅见状，凶狠地盯着我妈，语气低沉：“还不快点回去，你还想怎么气我妈！”
我妈眼皮一掀，哪怕知道他们不是人，也没想到他们这么自私。
她现在连路都走不了，怎么赶路回家。
许毅才不管她的死活，上前扯住她的另一只手，强行拉着人朝外走。
目睹完他们的行为，我愤怒不已，想起身将他们踹翻倒地，身体却限制着行动。
短小的四肢不停扑腾，我憋着一口气，忍不住爆发出响亮的哭声。
这道声音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孩子和她妈真可怜！”
我使劲嚎叫，怎么伤心怎么哭。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批判着许家母子。
婆婆眼睛一转，松开了扯着我妈的手，几步上前，站在婴儿床面前。
我打了个嗝，感觉老太婆想害我。
一只大手迅速掐向我的脖颈。
脆弱的喉管被紧紧扼住，我哭不出声，脸色涨红。
“掐死你这个赔钱货！”
呼吸逐渐困难，我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倏地婆婆哀叫一声。
我妈像只豹子一样，反应敏捷地扑倒老太婆。
喉咙疏通，我不停咳嗽。
双眸猩红，我妈不顾下面撕裂的疼痛，对着婆婆的脸就是几巴掌，打得啪啪作响！
婆婆被扇懵了，反应过来时，立即挣扎想还手。
“你敢打我！我要让我儿子打死你！”
可惜他儿子正被围观的男人们拦着。
“兄弟，婆媳之间的事，你还是别插手了。”
这些男人随便拎一个，都比许毅坚实强壮，他欺软怕硬，顿时焉了气，只敢放几句狠话：“你再打我妈！我一定让你好看！”
仗着人多，我妈偏要反着他的心思做事，又是一巴掌打在婆婆脸上，发泄着一年来的怨气。
她目眦欲裂，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们，可还不是时候，她不能让女儿孤零零长大。
“打得好，这种老婆子就该好好收拾！”
人群喧闹鼎沸，几分钟便吸引了医护人员的注意力。
几名男医生走进房间，高声大喊：“住手！都给我住手！”
病房里终于陷入安静了。
有人率先告状：“医生，这个老太婆想掐死她孙女。”
婆婆梗着脖子叫唤：“是我儿媳妇先打我的！”
我妈被人拉了起来，她浑身脱力，咬紧牙关。
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她流血了！”
众人视线顺着她的话看去，我妈灰色的裤子已经被血打湿了，洇湿一团乌黑的痕迹。
医生连声道：“快安排护士进来！叫门卫把这两个扰乱秩序的人扔出去！”
现场乱作一团，婆婆破口大骂：“凭什么把我们赶出去！我是她婆婆！”
医生推了推眼镜，掷地有声：“你是家属也不能这样对待病人！请你们三天后再来医院！”
话毕，两三个身强体健的门卫走了进来，医生指了指婆婆和许毅。
门卫立即明白，动作麻利地押着两个人朝外走。
许毅眸光阴狠，“有本事你就别回家！”
我妈唇色苍白，身体虚弱，却还是没忍住啐了他们一口。
她被抬上担架，护士跟在她身边大声询问：“医疗保险登记过了吗？”
我妈缓缓点头，许家母子不想多花钱，哪怕她刚生产完晕了过去，两人还把她摇醒，逼她念出医保密码。
医生和护士快速交谈着什么。
意识模糊，快要昏过去时，我妈突然惊醒，紧紧抓住护士的手，哭着问：“我女儿呢！”
她不知道星星怎么样，那么小的孩子，被一个成年人掐着脖子，如果她反应再慢一点，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放心，你女儿很安全，在我们护士长办公室。”
听到这句话，我妈卸下防备，头耷拉下去，彻底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