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玖安觉得室内有些闷热,她就顺手打开了窗户,正巧秋风拂过。初秋的秋风就像一捧清茶一般,吹拂过,就让你神清气爽。

    许峰扬瞧了瞧时间说道:“今天上午大家上手熟悉一下,下午就不占用大家时间。”

    祝玖安心下盘算:下午便正好约了室友自习。

    因为主唱嗓子问题,几人选择了纯音乐的演奏,挑挑拣拣下便选择了很多人学音乐的启蒙曲《D大调卡农》。

    大致熟悉一下曲谱便能做到心中有数,没过多久一首《卡农》就能顺利地演奏完成了。流畅又有些老调的旋律,细腻而纯粹,伴奏的节奏被放慢,悠扬的曲调给人以强大的力量,复古而弥新。

    练习了大致两三遍,祝玖安就觉得似乎有些索然无味了。闲聊之下,她得知其实乐队几人都有简单的编曲能力,面对谱架上正在练习的《卡农》一扫到底,其实也觉得实在有些无趣。

    她百无聊赖地拨着自己吉他的六弦,发呆地沉思着。《卡农》是一首极经典的巴洛克风格的乐曲,一般是以古典弦乐为主,小提琴、钢琴的演奏更为常见,而此刻祝玖安手中的民谣吉他其实并不太适合这样演奏。

    “要不把这首歌改编一下吧。”仇辞星率先说道,“咱们这配置也搞不出纯正风格的巴洛克。”

    祝玖安突然有了久违的感动。不知为什么,好像有一种舒坦,就像在墙角找得一处和自己体形正相吻合的凹陷。她的心突然炙热起来、滚烫起来。

    这一向是她的理念,也是她所想践行的:好的cover,是需要随着时间不断新生的,在不同的情况下,在不同的情境中,有着不同寻常的改编,能改编出自己的生命力。

    “我觉得也行。”祝玖安附和道,她放下了手中的民谣吉他,拿起来立在架子上的电吉他,能不能改编的摇滚一点、加快点速度?”

    其他几人也分别表示赞同,祝玖安的虚荣心一时就得到了满足。

    几人很快就投入,思索着如何改编。祝玖安也在积极地考虑怎么加入相应的和弦,大概速度怎么安排。

    “咱们提速到180bmp差不多。”仇辞星思索一会儿才说道。

    祝玖安抬头无言以对:“......”

    多少?!

    180bmp?别不把吉他手当人看!就你个贝斯才几页谱啊?

    祝玖安听此气急反笑。

    “小星哥,你说说提到180bmp?!”

    “对啊。你们两个吉他手最好都换成电吉他。”仇辞星非常认真地说道。

    速度越快,就越考验几个乐手的手速,对于换指、和弦的熟练程度就越高。这首歌吉他手的作用很大,主要的重担就落在了两个吉他手身上。

    《卡农》的和弦虽然少也简单,但若是节奏加快了,势必换指也要足够流畅,右手每一个手指的分工也势必复杂。虽说电吉他和民谣吉他的音阶一致,但右手的指法绝不能仅仅是53231323的和弦分解。

    “180bmp实在要求太高了,如果真的需要的话咱们合奏先都从130bmp开始吧。”许峰扬看着接近石化的两个吉他手出手解围道。

    最后仇辞星的想法没能达成一致,但也让祝玖安心下有了大致想法。大家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天马行空,开始个人单独练习。

    祝玖安虽对180bmp感到压力山大,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在理,于是在练习的时候便偷偷开了节拍器往170bmp走。

    结果可想而知,节奏全乱了。

    说实话,她练习了一会儿就有点后悔。

    她无奈观察了下小千的脸色。小千眉头紧锁,整个人好像一根紧绷的琴弦,十分用力地在熟悉和弦的变化。

    这首歌的节奏吉他部分本身便难度不小,甚至高于主音吉他,现下又加了速。

    她烦躁地翻着手中的曲谱,有时候甚至没有演奏完就把自己都逗笑了。她虽然看起来小小的一只,但仅从交谈祝玖安便能看出,小千也绝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相反面对压力情况下,她甚至能完成的更好。

    祝玖安见状,心下又是一阵莫名的激动。她先是把指法重新又熟悉了一遍,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赶鸭子上架了。

    祝玖安抓紧时间顺了顺调音器,插上失真,稍放大了音量。她深呼吸几口,仰脖挺胸。

    “大家合奏从120bmp开始吧!”许峰扬为了照顾两个吉他手说道,其实对于他和架子鼓来说,目前180bmp虽有困难,但120却也是比较慢的了。

    “不用。”祝玖安和小千对视,瞬间明白了彼此想法,祝玖安说道,“我们可以了,180虽然不行,从160开始吧。”

    随着四下敲击踩镲,节奏瞬间被带了起来。

    高亢的旋律瞬间冲破了寂静的秋日,祝玖安与小千两人对着面随着节奏脸上亦浮出了狂喜的神色。

    架子鼓的鼓槌敲击军鼓、嗵鼓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晃冲破了浑浑噩噩睡熟的秋天。伴着熟悉节奏的进入,祝玖安拿着拨片不断改变着指法。

    几人的配合十分默契,看得出都非常认真地完整地发挥表达了每个人的想法。整个曲子,瞬间变得高亢激昂,充满少年的生气。

    节奏激烈,霎时祝玖安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一个狂热的、煽动的、近未来的想法——

    这会是我的舞台。

    这里会是我的舞台。

    时至饭点,几人也收拾着散场。祝玖安兴奋地从地下室离去,脸上留不住的笑。走在路上,还有些陷在今天的事中出不来,虽然沉默着没说话,心底却藏不住的激动。意犹未尽,不断回忆着方才练习时的愉悦。

    有人说,秋天是古殿檐头的风铃响,而身处此刻,仿佛真有一叶知秋的感觉。

    正值夏末秋初,沉睡的静与共舞的狂交织,此刻仿佛就是一个独属于个人的幽谷。

    午间,祝玖安在自己的小木床上辗转反侧。她桌上的水壶正用文火烹煮着白菊花茶,透出寥寥烟气。

    舍友们稍稍询问了她上午的去向也已入睡,唯独她难以入眠。

    翻了一个身,还是睡不着,她干脆拥起被子坐了起来,反而叹起气来。

    最后的练习时刻,几人也同样地尝试了一下180bmp,最后却没冲击成功。

    那时候要是真能冲到180bmp效果肯定更炸!

    她这样对音乐有些洁癖的人,如若不能将效果做到最好,便是反复用毒酒在鸩她的心。其实祝玖安心情也没有想象中的愁苦,也没有之前想象过会有的不愉快。

    恰恰相反,她好像遇到了4个未来能和她一起疯的队友。

    她涨满了情绪,于是呼出一口气,搅动的心绪似乎也得以平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呢?

    大概是他和自己英雄所见略同,先自己一步提出改编吧!

    仇辞星啊。

    脑中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或吵或闹,或是他有些做作的行动,或是他待人时那自来熟的模样。于是慢慢的,她的心中再度充盈。

    她感到一点惆怅,很淡很淡的惆怅。而且觉得有点寂寞,像那正在烹煮的白菊花茶一样的寂寞。

    不容易培养出些许睡意,祝玖安躺下就快入睡的时候,突然便被舍友摇醒喊了起来去图书馆自习。

    此刻祝玖安瞬间就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崩溃不是大吵大闹。

    她来不及换身衣服,便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在校园。秋日的校园,红叶飞舞,深红浅黄。秋天的阳光些许醇厚柔润,在校园教学楼的顶端闪闪发光。校园内湖平静,倒映着树林林立,软绵草地,巍然假山,云絮从上面缓缓飘移,薄薄一片,飘过来,飘过去,下不成雨。

    午后的日光有些晃眼,连带着看人都很模糊。祝玖安背着包经过篮球场,有几个男人脱了衣服,光着上身在打篮球。

    祝玖安目不斜视地从球场边走过,身侧室友们的目光却都被吸引了过去。

    “啧,火辣。”

    祝玖安无奈地回头追了上去,有个人就带球从她身侧跑过,声音很耳熟:“嗳!把球传给我!”

    祝玖安仔细一看,不就是上午在地下室才见过面的队长许峰扬?祝玖安的心没来由的一跳,许峰扬好像说过他和仇辞星是一个宿舍的......

    果然,只稍微往远处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赤身裸体,肌肉紧实匀称的男人。他双手叉腰,满头是汗,但整个人挺拔而健硕,好像一颗白杨挺立着。这样的□□,仿佛自带侵略性。

    几个舍友看着入神,不禁感慨道:

    “满满荷尔蒙的气息!”

    “谁能拿下其中一个就好了。”

    “快看后面那个!这个三分好帅啊!”

    祝玖安瞧过去,几个人口中说的就是仇辞星。他本就风姿俊秀,古铜色的皮肤大概也是参军时的风吹日晒,再加上那袒露的腹肌......

    啧——

    祝玖安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她故作镇定地说道:“快走了,再不走图书馆就没位置了。”

    正当几人恋恋不舍地快走出球场时,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东西,然后就听到“砰——”的一声,最后一颗球就精准落在几个人面前。

    来不及惊吓,就有一个男人从身后跑过来,他的声音也就从身后传来:“麻烦把球传一下。”

    原本是没什么的,只是祝玖安捡起球递过去的时候,说巧不巧正好就对上仇辞星那双眼。

    他的脸上因为打篮球有些脏,眼睛却非常亮,眉眼有些硬朗却不失清秀。他的短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但笑起来依旧春风和煦,像音乐停止后袅袅空中的余音。他光裸背脊的肌肉轮廓分明,汗水顺着背脊与肩膀,被阳光照得剔透。

    祝玖安莫名地冒出一个念头——

    她应该换一身衣服的。

    不对不对,问题不在这儿。

    他不是嗓子哑了吗?

    这一上午就能恢复好了?!

    反正祝玖安是不信的。她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根本就是装的吧!

    几个舍友压低声音地讨论着,祝玖安其实大概听到她们似乎在讨论他优越的人鱼线和头身比,但此刻祝玖安没有心思去感慨这些。她想起上午她居然还为他同情心泛滥,主动地让出了主唱的位置。

    此刻的她难以按耐住心中愤慨,差点骂出一个艹字。

    祝玖安冷着脸看着他,冲着仇辞星挑了挑眉。

    “谢谢。”他的目光扫过祝玖安的脸,然后.......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莫名就红了、绿了。他颤颤巍巍地接过球,机械般地稍稍挪了过去,然后一溜烟儿就跑了,走的时候神色非常不对劲。

    篮球场上的气氛依旧沸腾,几个女生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依旧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祝玖安一脚踩到一摊落叶上,狠狠地发出摩挲的声音。

    “唉,这样的帅哥是全世界的宝藏啊,就应该给我们拿来欣赏啊!”

    “就是啊!跑这么着急干什么!”

    “你们说他刚刚走之前的媚眼儿是抛给谁看呐!”

    “小安,你说呢!”

    而此刻突然被点名的祝玖安攒了一肚子的怒气,咬牙切齿的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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