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雪风飘进敞开的木窗,天空中除了雪就是风,连漂浮的云片也没有。

    张启真睁开朦胧的睡眼,从床上坐起来:“娘,娘……”

    喊了几声没见母亲答应,正要从床榻上爬起来,凤瑶便从外面进来了,默默地给女儿穿着衣服。

    张启真发现母亲的眼睛红红的,小手便摸着母亲微红的眼角:“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阿爹欺负你了?”

    凤瑶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儿,想到夫君刚给她说的话。

    女儿张启真身上有张家最纯正的麒麟血,还有眉心的桃花印记和左肩上的凤凰胎记,无一不在标榜着她就是下一任无可推辞的族长夫人。

    可她的女儿才三岁就要沦落为某些张家人为了统治家族的牺牲品。

    她的养子刚从圣婴的泥潭中挣扎出来,现在又轮到她的女儿了。”

    她该怎么办?怎样才能保护她的两个孩子不被有心之人利用,不成为他们权利下的牺牲品。

    女儿软软的触摸拉回凤瑶悲伤的心神,她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没有,风雪刮进娘的眼里了。”

    拿过衣服温柔地给女儿穿着衣服。

    族长的主宅内,只见上方的主位空着,两边倒是坐满了人。

    清冷如雪的张盐墨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衫,乌发玉带,让他收敛了属于下墓时的狠辣戾气,多了文人的斯文秀逸,一副俊秀公子世无双的模样。

    他静静地听着右边的张家人说着话。

    只见他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便又喝上,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可从他疲惫的眼睛里还是能看出一股无力之感。

    右边的人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张盐墨,你女儿可是张家最纯正的麒麟血,再加上她出生祥兆,张家的族长下一任族长夫人,非她莫属!”

    谁让你女儿出生的时候有那般祥瑞,还有她身上纯正无比的麒麟血,那可是所有张家人梦寐以求的,是别人想求都求不来的。

    他竟然还想往外推,真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前任族长父亲的死刺激到了,让他心灰意冷。

    张盐墨骤然眯起眼,眸色深沉,语气冷而自制:“是吗?”

    他锐利阴冷的目光宛如利箭一样,让右边那人微微一僵,却又感觉到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那是久居上位者的气势,拥有掌控全局的能力,以及非同常人的心境。

    众人对上张盐墨那诡谲阴沉的目光,浑身一抖,僵在当场。

    他眉目里的算计和森冷,让刚刚那人的话变的诡异。

    坐在张盐墨下方的张盐城眉头微蹙,眉宇间隐含着一丝忧色,轻轻地抬眸望去,眼睛里似乎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令人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绪:“族长都还没有选出来,你就要选族长夫人,你未免太急了吧?”

    那人面色沉冷地看着坐在左边的张家人,他们都是张家的嫡系血脉,身上都有一半的麒麟血,还都是权利核心人物。

    不像他们,虽然他们身上也有麒麟血,终究没有他们的纯。

    可他就是不服气,他偏要张盐墨的女儿当族长夫人。

    他急吗?他还还嫌慢呢!

    他斜睨了坐在身边的人。

    身边那人轻哂一声,意味深长地道:“你也是张家人,总得为张家考虑吧,我们不能让张家败在我们手里。”

    “是呀,我们先把族长夫人定下来,再慢慢选族长就是。”

    “族长和族长夫人都是张家的信仰,先选谁都一样”

    ……

    张盐墨眉心微拧,狭长的眸一挑,有些疑惑地看着张盐城。

    看来他的女儿注定是要当张家的族长夫人了。

    张盐城微微向他颔首,他又看向张盐域,也向他微微颔首。

    看来都是赞同女儿当族长夫人,可他不想让,只想让自己的女儿过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是一辈子都束缚在那冰冷的族长夫人位上。

    就在两边的人都争执不休的时候,一道浑厚略带苍老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定张启真为张家的族长夫人。”

    众人都抬眸往门口看去,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头,留着花白的短胡须,一双鹰目却异常精明锐利,仿佛能看穿人的心脏,不自觉给人一种压迫感。

    堂内的人都起身行礼:“二长老。”

    张盐墨抬起眼看着他,目光暗沉到近乎空洞,却淡定地开口:“她还小,心性还没有定,如果定她为族长夫人,未免太草率了?”

    如今连二长老也支持女儿当族长夫人,那这件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右边的人却窃喜不已,连二长老都发话了,这事基本上就定了。

    二长老将在座的人的心思都看在眼里,却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背着手缓缓在主位下面站着,不紧不慢地扫视了他们一圈才冷笑着道:“小不是问题,至于心性慢慢教就行了。”

    他眼神上上下下扫了张盐墨一眼,有点无奈的意味:“你父亲是上任族长,他却死在了墓里,你是他的长子,就要继承他的意志,更要为大局考虑,切莫因小失大。”

    因为他是张家的二长老,他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无论结果,谁都不能怪他。

    张盐墨很平静地听着,依旧镇定自若的样子,只是握拳的双手却暗自紧了几分。

    他一句话就定了他女儿的人生。

    他扯了下殷红的唇角,露出个古怪森冷的笑容:“可以,但是……”

    正当众人窃喜只是,一句“但是”又扼住他们的咽喉,提着心口等着他的下句。

    张盐墨清冷的眉目间带着锐气,冷淡而深沉,一看便是气势不凡的上位者:“我要你们跟我一起去泗州古城的墓里,把我父亲也就是你们前任族长的尸骨带出来。”

    此话一落,屋里尽皆是一片抽气声,一股不寒而栗的恐惧在屋里四周蔓延开来。

    那泗州古城的墓是何等的凶险,连前任族长都葬身在那里,谁还敢去!

    二长老眉心一跳,看着气定神闲的张盐墨,他几乎都有一瞬间的错觉,坐在那里发话的不是张盐墨而是死去已久的前任族长,不管是行事作风还是身上的气势都如出一辙。

    不愧是前任族长亲自调教出来的嫡长子,如果不是他身上只有一半的麒麟血,那下任族长非他莫属。

    可惜了,张家的族长必须拥有纯正的麒麟血才能上任。

    二长老微微叹息一声,眼神扫过之处,众人心头都是一凛,慢声发问:“诸位可还有意见?”

    那人狭长的眸一眯,薄唇含笑,容貌英俊自不必说,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带了几分傲气,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却偏偏气势逼人:“你张盐墨都敢去,我张盐圻也敢去。”

    死在家族内斗中,还不如死在墓里,对他们张家人而言,能平安的活着出墓,是最光荣的归宿,但是绝不是最好的归宿。

    最好的归宿,是鬼火熄,长生灭,回归故里,在自己和族人创造的和平家族里美满生活一辈子,这才是所有张家人最渴求的最后归宿。

    张盐墨看到了他眼里的渴求,因为那也是他最渴望的归宿,朝他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二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和眼中的情感变化,他们都是认同的。

    众人行礼道:“听从长老吩咐。”

    他微微点头:“那就选个良辰吉日,册封族长夫人,册封完你们在商量去泗州古城的墓吧,”随即摆了摆手:“散了吧。”

    他的时间也不多了,看着外面微暗的天,淡然一笑。

    族长,我马上就来追随你了。

    好想念他和族长大人一起意气风发的时候。

    众人跟在二长老后面出了内堂。

    张盐墨走了出来,暗淡的光芒映照着他坚毅冷俊的脸,他就那样逼视着挑事的张盐圻。

    张盐圻本来还挺理直气壮的,被他这么一盯,心里顿时发毛,下意识后退一步,挑衅道:“你女儿是族长夫人了,你应该感到高兴。”

    他还想让他女儿当族长夫人呢,可他女儿没那资格呀。

    “行了,你别在这拱火了,赶紧去准备下墓的事。”另一个人把那人拉走了。

    张盐域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我爹他也是为了张家考虑。”

    张盐墨满脸英气,却面沉似水,平静地的目光幽幽地望着前方,脸上带着无力之感:“我知道。”

    二长老没有私心,他的出发点都是从张家考虑的,可那是他女儿,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跳火坑,他怎么做的到。

    “那我先走了。”张盐域向他们挥挥手。

    张盐城冲他点点头,看向身边暮气沉沉的兄长,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大嫂还在等着你呢。”

    两人走在路上,张盐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真的要去泗州古城?”

    张盐墨平淡的没有任何情绪:“到时候你和阿域不去,我一个人去就可以。”

    张盐城不敢置信的猛的停住脚步,不想接受大哥竟然不让自己去,厉声质问:“你一个人去,你就不怕像父亲一样被小人暗算在墓里。”

    看着急的几乎跳脚的弟弟,张盐墨忽然按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我们都去了,你嫂子和你侄女侄子怎么办?万一我们都死了,张家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还有那藏在暗处的外姓人,只怕会把他们吃的连骨头渣都没有,你让我怎么放心?”

    张盐城一听憋屈的说:“还有阿域呢。”

    就算他和大哥都不在了,张盐域也会护大嫂他们平安的。

    张盐墨摇了摇头:“二长老也会让他去的。”

    他清楚地知道二长老的为人,就和父亲一样一辈子都在为张家着想,可以为了张家,连命都可以献出去的人。

    如今他一说要去泗州古城,哪怕九死一生他也会让张盐域去的。

    张盐墨面不改色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走吧,别让你嫂子担心,我们回家。”

    张盐城别扭打掉肩膀上的手:“我去找阿域。”

    说完闷闷不乐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张盐墨叹口气,踏进他们的院落,凤瑶心急如焚地迎上去:“怎么样?推掉没?”

    那族长夫人谁爱当谁当,他们不稀罕。

    坐在院落里的张启凌淡然的唇角微微一勾,浓密的眼睫毛,盖住了那双眸色暗哑的眼睛,令人难以洞察他眼底的复杂情绪。

    他也在等着父亲的消息,那族长夫人到底是不是妹妹?

    下一刻,张盐墨清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定了,族长夫人是我们的女儿。”

    他漆黑的眸如沉潭一般见不了底,精锐如狼,他朝内堂看去,就看见屋里一道斜斜依着绿檀小桌的小小身影,乖巧地在写着字。

    凤瑶茫然地看着张盐墨,竟忍不住心头惊惶:“阿墨,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了?”

    张盐墨看着妻子乌黑的眼珠里噙满了泪水,像是黑葡萄挂满泪珠,闪烁着惊魂不定的神色。

    他的心口一滞,像是被针刺中,密密麻麻的痛,搂着她的腰肢,轻声安慰她:“别怕,还有我呢,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们的。”

    他的妻子和女儿还有儿子是他在张家唯一的羁绊,也是他的弱点,他会拼了命的保护好他们。

    张启真听到父亲的声音,往外一看,真的是父亲回来了。

    她喜出望外地提着裙摆就跑了出来,如一股清雪落庭院,顿时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张盐墨放开妻子,清冷俊美的面容上浮现着温润之色,蹲下身子,张开双臂迎接飞奔而来的小女儿,抱住女儿软绵绵的小身子,坐在张启凌身边,伸手摸了摸儿子乌黑的发顶,没有言语。

    他从来就不指望自己的女儿做什么族长夫人,他的女儿只要能找到爱她胜过自己的良人,恩爱两不疑就行了。

    可是终究是事与愿违,拗不过命中注定。

    张启真搂着父亲的脖子,奶声问:“阿爹,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可想你了。”

    张盐墨望着乖巧的女儿,女儿容貌清艳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如米粒一般大小的桃花印衬的她,清艳绝伦。

    他抱着女儿,悠然地望着前方,脸上却带着一种超然世外的淡然之色,温柔地说:“从明天起,你要好好的读书学习,还要学礼仪。”

    张启凌闻言,一双淡然的眼眸犹如寒潭般深邃,眉宇间透出一股子若有所思之色,显得深沉稳重。

    看来小丫头的族长夫人是定下来了。

    凤瑶心里挺酸的,事情已经定下来,那就只能去面对:“你放心,我会教她各方面的知识还有礼仪,”捋着女儿的秀发,眸光坚定地注视着夫君:“她的身子不适合练武,我会教她医术,再让张启岚教她毒术,医毒不分家,就算我们都不在了,她也能自保,也能在这世上有尊严的活着。”

    张盐墨闻言,眉目间透着稳如泰山般的镇定之色:“好。”

    他侧脸看着身边的俊美少年,白皙如玉的脸,眸如点漆,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明珠宝玉,自然生辉。

    这两个孩子都有这世间没有的绝色容貌,如果没有自保的能力,那绝色容颜只会成为他们丧命刀。

    他心头一震,眼底闪过幽冷莫测的光:“阿凌,你要尽快把张家最顶尖的绝学武功学会,我快没时间陪你了。”

    那担忧的眼神近在咫尺,张启凌几乎能看清自己映在其中的脸,心忽然没有预兆地跳了起来,眼眶一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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