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丫头被日本人盯上以后,张启岚就不许她出门了,一到晚上,就让她待在小院里看医书,杵药材。

    桃树下的张起真咬着笔杆子,脆声声地问:“大哥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呢?”

    这都一个月了,还没见大哥他们的人影。

    张启晴瞧她无聊的样子,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练她的字:“事情办完自然就回来了。”

    张启岚看完诊进到后院就看到她俩在偷懒,净着手说:“今天不练完,明天接着练。”

    现如今外面不太平,有日本人也有外国人,而她俩的容貌太惹眼了,还是少出去为妙。

    听到她说张启山,是呀,那小子都出去一个月了,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的右眼皮今天就一直跳个不停,这不又开始跳了。

    突然就听到后院的门响起一阵急促的“咚咚咚”声,就听到张日山焦急的声音:“二爷,快开门。”

    两个小丫头一愣,大哥他们回来了?

    张启岚快速地打开门,就看到张日山和齐八爷搀扶着昏迷不醒的张启山。

    他皱着眉头,冷声道:“他怎么了?”

    张起真也急切地喊:“副官,我大哥怎么了?”

    张日山把张启山搀扶到椅子上,言简意赅道:“我们下墓了。”

    张启岚一听,脸色一变,立刻蹲下身子检查张启山的眼睛:“我给你们的药吃了没?”

    “吃了,可不够用。”张日山满脸的着急。

    就那么一小瓶,哪里够他们三人用。

    “你当那药是糖豆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张启岚抬头目光森冷地瞪着张日山。

    张日山被他这么一盯,心里顿时发毛,下意识后退一步。

    站在一旁的齐八爷看他们竟然还有时间吵架,就心急如焚地劝道:“二爷,你就别问药的事了,你赶紧看看佛爷吧。”

    张起真看到张启山脸色苍白,身体还无法控制地发颤,就提心吊胆道:“师父,大哥不会有事吧?”

    张启岚淡定地说:“有我在,他不会死。”

    此话一出,张日山和齐八爷顿时放心了不少。

    张启岚摘掉张启山的手套,就看见他的五根手指上竟然有黑色的毛发。

    张起真吓的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让惊呼声发出来。

    张启岚却是一笑:“好久没有见到这种东西了,没想到在长沙。”

    齐八爷闻言,见他竟然还笑,看来他是知道这种东西,就好奇地问:“二爷,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张启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回他:“冬月,把镊子,雄黄酒,火盆,帕子,拿过来。”

    张起真低着头好奇地看着张启山指甲缝里的黑头发:“师父,这是头发?”

    张启岚摇摇头:“不是,是一种菌丝,这种东西只有墓里才有。”

    齐八爷小声问:“你家二爷怎么什么都知道?”

    张家二爷,他是怎么也看不透,待人温和,可温和中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实在是让他琢磨不透。

    张日山轻轻地给他摇摇头,让他不要再问了。

    张家二爷,有时候连佛爷都要让着他。

    冬月拿来了所有的东西,张启岚拿着镊子夹着酒精棉正要给张启山手指消毒,吩咐道:“你们两个按住他。”

    张日山和齐八爷立马一人按住张启山的一个肩膀。

    张启岚拿着酒精棉给张启山的手指擦着黑污。

    张启山疼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可他被张日山二人按的死死的,动弹不了。

    张起真和张启晴在一边看着都疼,紧张的来回地搓着手,什么忙也帮不了,只能干着急。

    把他的十根手指消毒完,张启岚拿着镊子才在火苗上烤了一会,吩咐张日山和齐八爷:“抓稳他。”

    就开始给张启山拔指甲缝里的“黑头发”,刚拔出“头发”,张启山的身子痛苦的往后一仰,嘴里还发出阵阵嘶吼声。

    张启岚依然面不改色地拔着他指甲缝里的“黑头发”,然后丢到火盆里烧掉。

    半晌过后,终于把张启山手里的黑菌丝全部清楚完,又端来滚烫的热水,把雄黄酒倒在里面,把张启山的双手放到盆里消毒。

    张启山顿时疼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嘴里还在嗷嗷叫着,可他被张日山和齐八爷按的死死的,丝毫挣脱不了。

    张启晴和张起真对视一眼,她俩看着都疼,那大哥岂不是快要疼死了。

    终于帮张启山清理完,张日山便把他扶到房间休息。

    齐八爷不放心地问:“二爷,那些头发烧了,就应该没事了吧?”

    张启岚逼近一步,眸色凛冽:“怎么,你在质疑我的医术?”

    “没没没,”齐八爷被他的气势吓到,赶忙抓紧刚下楼的张日山胳膊。

    张日山为了佛爷的安危,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二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家二爷好像知道墓里的情况似的。

    张启岚眸子里凝了一抹寒气,冷冷道:“我只看病,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不想插手墓里的事情,只想把两个妹妹平安的抚养长大。

    张日山被那抹寒气一刮,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头皮都是凉的,只得低头:“是。”

    佛爷,你赶快醒来吧,这二爷我真的应付不了。

    太渗人了。

    张启岚走到门口没有转身,直接背对着他们,冷冷道:“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去问红二爷,他会告诉你们的。”

    二月红是长沙本地人,又是他们的老本行,肯定是知道墓里的事情,就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他们了。

    齐八爷闻言,拉着张日山就走,他一点都不要待在这,这张家二爷让他打心眼里恐惧。

    张日山被齐八爷拉的脚步不稳,还是转过头来:“那佛爷就麻烦二爷照顾了。”

    “佛爷是他兄弟,他当然会照顾了。”齐八爷边给张日山嘟囔,边拉着他飞快地走。

    在楼下的张起真看着飞快跑的二人,疑惑地说:“他们干嘛跑这么快?”

    “不知道。”张启晴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挥挥手。

    夜色暗沉,有一道黑色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岚真堂小院,缓缓地从黑暗深处浮现。

    卧在二楼内堂的长生不老立马抬起头,警惕地看着楼梯口。

    张启岚端着茶杯的手一握,眉目一冷,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气。

    正在和张启晴玩游戏的张起真,诧异地看着浑身都竖着狼毛的长生不老:“长生不老你俩怎么了?”

    张启岚一抬手止住小丫头的问话。

    正坐在床上听张日山和齐八爷讲墓里的事情的张启山,听到小丫头的话,立马给张日山使个眼色。

    张日山立马出了卧室就看到张启岚站在窗户旁往下看。

    倏地张启岚如流星一样跳了下去,就和小院里的黑影打了起来。

    张起真和张启晴都跑到窗户下面看,张日山正要下去,就听到下面张启岚的话:“保护好她们。”

    张日山才没有下去,而是把两个小丫头揽在怀里。

    那黑影从未见过如此诡魅又诡异的身法,宛如鬼神一般,眨眼就不见了。

    忽然他脸上的黑布被张启岚一把扯了下来,瞬间就被张启岚掐住喉咙。

    张启岚眸色阴冷森然地看着那人:“功夫不错,可惜了。”

    那人被张启岚掐的眼珠泛白,几乎都有一瞬间的错觉,那张启岚身上的寒意要化作无数利刃要将他肢解。

    “别杀,他是陈皮。”张启山借着灯光看清了黑衣人的面容,连忙让张日山下去。

    张日山来到二人面前:“陈皮,你鬼鬼祟祟的来岚真堂干什么?”

    陈皮艰难地掏出兜里的信封递了过去,张日山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启山兄亲启”。

    张日山看着满身都是戾气的张启岚,壮着胆道:“他是二月红的徒弟,来给佛爷送信。”

    “送信?有必要偷偷摸摸的吗?”张启岚举着手上黑布,一脸的轻蔑道:“还要蒙着脸,”看着张日山手上的信,讥笑道:“只怕红二爷不想让你们知道,那信是他送的。”

    一把松开掐住陈皮脖子的手,就去水池里洗手。

    张日山看着手里的信,又看着不断咳嗽的陈皮,连忙指着门口:“你快走吧。”

    他怕再晚一会,陈皮就没命了。

    陈皮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沉和烦躁,看了一眼还在洗手的张启岚,就愤恨地转身走了。

    这人的身手好快,给他对打,几乎都是被他压制着打,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电光火石间,他好像想到他是谁了。

    他就是给师娘看病的大夫,张启岚,张启山的弟弟。

    听师父说,是他看出师娘的病其实不是病,而是被墓里的毒所伤,还差几味药,师娘就能痊愈了。

    他望着身后关闭的大门,脸上懊悔不已,万一要是再因为他,不给师娘治了那可怎么办?

    他又打不过他?愁的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二楼窗户边的齐八爷心有余悸地给张启山嘀咕道:“你家二爷,这身手不凡,只怕没人能打过他。”

    刚刚和陈皮对打的时候,张家二爷身法快的像一道残影,一出手就撕下陈皮脸上的黑布,当场就掐住敌人的要害。

    他从来就没见过如此快的身法武功。

    “那是,我师父可是我们张家最厉害的人。”

    除了哥哥,启岚哥哥就是最厉害的。

    张起真傲娇地趴在窗户上,看着张启岚来回地洗手:“师父,你别洗了,再洗下去手就脱皮了。”

    张启岚终于拿过帕子才擦着手。

    张启山轻笑出声,无奈地摇摇头。

    在张家的时候,每次张启岚打完架都要沐浴更衣,不是一般的洁癖。

    张启山接过张日山手中的信,仔细地看着。

    张启岚上了二楼:“冬月带她俩睡觉去。”

    张起真指着张启山手里那封信:“我想看那封信写的是什么?”

    看什么看,小孩子家家的,张启岚干脆利落地抱起她,就往她房间走,小丫头还不死心地伸着脖子:“大哥,那封信给我留着,我明天起来看。”

    她就想知道,什么样的信还要偷偷摸摸的送来。

    张启山笑了下,拿着信挥了一下:“快去睡觉。”

    “哐当”一声,张启岚把门给她关上,就坐在二人面前听他们说矿山的事情,不过他不感兴趣,只听不说。

    张日山刚刚出去又上来:“上峰发来一封电报,会调派来一位情报员,来长沙协助工作。”

    “哪一位?”张启山神色不明。

    “据说姓陆。”张日山道。

    张启山眸子一闪,淡淡地说:“是陆建勋。”

    张启岚吹着热茶,徐徐地说:“分你权的人来了,启山你有麻烦了。”

    张日山一听看向佛爷,什么意思,什么分权的人?

    张启山一愣,他看问题总是能一针见血,便坐到他身边:“有麻烦那就解决他。”

    他身居高位,早就有人眼红,想要把他踢下去,然后自己上来,在官场已经见怪不怪了。

    张启岚精致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不如先让他折腾一阵子,看看水花大不大,值不值得为他费心思?”

    张启山笑了笑,端起茶杯给他的茶杯一碰:“英雄所见略同。”

    张启岚不急不慢地喝着茶:“忠臣良将固然难求,若是政治当中只一味有忠臣还不够,政治权利的中心是一个百花齐放的大舞台,需要各显神通,互相制衡又互相竞争,才能把这个舞台发挥到极致。”

    他若无其事地捋着袖子,慢条斯理道:“做人做官,记住一句话,有污点的人,有时候更好用,水至清则无鱼,废物一样的清官,未必及得上聪明的贪官。”

    有些人知道怎么捞钱,可又不会越过红线,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哪里是底线,又如何擦边压线,他都能精准的把握到丝毫不差,让你找不出丝毫的错处。

    这样的官还是对老百姓有用的,所以上面的人才会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不越线即可。

    张启岚狭长的狐狸眸斜睨着张启山,笑容妖异诡凉:“杀,那是莽夫所为,善用,才是掌权者的方式!”

    那妖异诡凉的笑容,让张启山三人后背发凉一片。

    好久没有见到张启岚疯魔的一面了,其是他才是那个把人心玩的团团转转的人。

    只是他志不在政,只在医术上,可惜了。

    张启岚起身凑近张启山,阴郁地看向他,笑容却很温和,声音也很淡:“你不要把麻烦引到我岚真堂来,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毕竟他们是亲兄弟,给他提个醒,也算是还了他们来长沙,他给的帮衬之情

    张启山微微一顿,推开他那张带着阴郁笑容的脸:“我知道。”

    张启岚这才满意地去房间睡觉。

    齐八爷这才松一口气,拍着心口坐到张启山旁边:“你家二爷这气场太恐怖了,每来一次我都要少活几年。”

    他刚才明明看见张启岚精致的五官上,却拢着一层戾气和奇怪的阴郁。

    张启山笑了笑,他还有更疯魔的一面,你们还没见到呢,那才叫阴森恐怖。

    因为张启岚是从泗州古城墓里厮杀出来的人,虽然他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幕,可他就是知道那必然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厮杀,才会导致他性情大变。

    曾经的张启岚那可是英武俊郎,一把古琴意气风发,白马亮剑啸西风,妥妥的鲜衣怒马少年郎,惊才绝艳张启岚。

    张日山也嘀咕道:“张家本家的人都这么厉害吗?我看二爷都快成精了。”

    那情报员都还没来,岚二爷都已经把局给他布好了,就等着他乖乖往里面跳,真的是未雨绸缪呀。

    张启山看了一眼吓的都冒着冷汗的二人,笑了笑:“二爷成没成精,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光一个冬月就能把岚真堂管的滴水不漏,如铁桶一般,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这可不是一般的仆从能做到的。”

    这也是他喜欢待在岚真堂的原因,不只有家的温暖,还很有安全感,什么人的手都插不进来。

    张日山连连点头,突然看见佛爷把手臂伸到他面前,疑惑地问:“怎么了?”

    张启山看到他那呆呆的表情,就突然想换个机灵的副官,没好气地说:“扶我去睡觉。”

    “哦。”张日山扶着张启山到卧室,后面的齐八爷喊到:“佛爷,我睡呢?”

    恰好就只有四个房间,哪还有他睡的地方。

    “一会咱俩下去睡。”张日山头也没回就给他说道。

    齐八爷这才气哼哼地下楼去。

    张启山站在房门前,似笑非笑地说:“明天咱们去会会,来我分我权的陆建勋。”

    “好的。”张日山立马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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