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望:“如何?”月光下,祁望的身影又略显萧索。

    算了,看着眼前人单薄的样子,还不会武功,夜也这么深了终归是不太安全。

    林榣风抬步,扬了扬下巴:“走吧。”

    那条巷子离点心铺并不远,很快就到了,刚走到巷口,祁望便停下来:“我来了。”

    一会儿,巷子里便跑出来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脸上带着欣喜,接过祁望手上的点心。

    林榣风看着这半大的小姑娘,神色微动,看来真不是心上人。

    小姑娘的开心藏也藏不住,“你当真没骗我。”

    祁望:“我从不骗人。”

    听到这话,林榣风微侧着头瞥了他一眼。

    说这话时,祁望只是嘴唇轻动,面上没什么表情,平淡的一句,像是随口一句,却让人无端地信服。

    许是因这巷子的祥和,身旁人说话的语气,从宫宴回来一直隐隐觉得有些烦躁的林榣风竟觉得自己的心绪平静了不少。

    小姑娘开口道谢,随即又看向他身旁的林榣风,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位漂亮姐姐是谁?”

    祁望刚要开口说话,“我的主……”

    林榣风便飞快地说了一句,“朋友。”

    祁望一顿,察觉到小姑娘探究的目光,他便又道:“是的。”

    小姑娘笑嘻嘻地说,“果然漂亮的人都和漂亮的人玩。”说着,她又转向祁望,语气认真地道“在此谢过哥哥的救命之恩,日后若有任何要我云蕊帮忙的地方,哥哥只管开口。娘亲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祁望点点头。

    “等等。”林榣风唤住小姑娘,将头上的玉簪取下给了她,“今日我身上没带什么东西,你且拿着这个,这物件虽然不算贵重但还是能换不少钱的。”

    小姑娘就算没怎么见过好物件,也知道这玉簪不是寻常物,她推辞着:“我不能要姐姐的东西。”

    林榣风向前走去,蹲下,视线和小姑娘齐平,她微微笑着说,“姐姐见你第一眼便觉得有眼缘,还得了你一声夸,我很欢喜,这算作我送你的礼物。”

    小姑娘看了一眼祁望,祁望淡淡说:“收下吧。”

    小姑娘最后乖乖收下玉簪,道谢离开。

    林榣风等小姑娘远去,便站起身,结果刚站起时,却不想身体上的虚弱和疲倦让她竟有些站不稳。

    “小心。”身后人从后面轻轻扶住了她,手肘处传来触感,两人的距离一下变得很近,再挪一点,她便能靠在祁望的身上。

    到现在,林榣风也才清晰地意识到身后男人其实比她高出不少。

    由着自己较好的耳力,林榣风能感受到祁望鲜活的心跳刚好就在耳旁跳动。

    这巷子附近没什么人,只有盈盈的月辉洒落,地上重合的影子与细雪紧密相接。

    林榣风匆忙地站直身,觉得自己哪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恍惚间,林榣风又觉得这场面有些熟悉。

    林榣风转过身,看向祁望。

    她眼力不差,即使是这算有些昏暗的巷子里,她也看得分明。对方的月白的长袍映着如水的月华,神色仍是与往常一般冷清,只是隐隐地,她觉着这清冷的双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透。

    兀自地,林榣风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自己身体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羸弱,面上却四平八稳地道,“多谢。”

    回去的路上,两人沉默地有些不同寻常。

    终是林榣风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便是来赴这约?”

    祁望微微点头:“是。”

    林榣风哦了一声。

    祁望侧头,看着林榣风问道:“怎么?听小姐语气,似乎有些遗憾?”

    林榣风尬笑了两声:“没有啊,我遗憾什么?”说着,又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你是来约见心上人的。”

    祁望闻言,顿了一下,本是想装作没听见,但还是又问道:“为何?”

    不知是什么缘故,林榣风对祁望有着莫名的信任,向来是有话直说:“今日你的装扮格外好看。”说这话时,林榣风一脸坦荡,眼神明净透亮,红唇噙着轻笑。像是寻常女儿家早已羞的红了脸,可林榣风仍不觉得有什么,看不出其他杂念,知道她真得只是在赞赏你。

    祁望默了一瞬,为自己辩解道:“多谢小姐夸奖,可我没有心上人,今日的装扮也如往常一般。”

    林榣风哦了一声,讪讪道,“那可能是你今日换了白衣的缘故,我觉得你穿白衣甚是好看。”

    祁望敛眸,神色稍沉,“可我并不喜穿白衣,今日穿白衣是因为其他颜色的衣服洗了还未晾干。”

    林榣风刚想说怎么可能,没其他颜色衣服换,可仔细想想近来天气湿冷,她也没给他买几件其他颜色的,多是白色。

    算了,是她考虑不周,把自己的私心强加给别人,这不对。

    林榣风沉默了片刻,看祁望神色,想来是不算愉快的原因,她便也没多问,只得说:“不喜便算了,那我让人给你买些其他颜色的衣裳。”说完,她又起了另一个话头,“那小姑娘是怎么个情况?”

    祁望转过头,眼眸半垂:“那姑娘,家里有些困难,小姐应也是瞧出几分,她的母亲病重,我路过恰巧碰见,顺手帮助了一二。”

    林榣风微仰起头,对上祁望的视线,眼里有些说不清的意味:“是吗?”

    祁望:“不信?”

    林榣风自是信的,那小姑娘眼眸是亮的,但她也瞥见那小姑娘瘦弱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不能说破烂但也是发白老旧,以及她闻到的那淡淡的药香味。

    林榣风摇摇头,顺着自己心意,脱口而出,“不是不信,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是那种会顺手帮助的人。”说完这句话,林榣风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一下就把真实的想法给说出来了。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林榣风对祁望有着莫名的信任,从没遮掩过什么。

    不过祁望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似笑非笑地说道:“小姐,我在你眼里便是这样的人吗?”

    莫名地,虽然祁望面上仍如往常般语气冷冷的,可林榣风觉得面前这人的语调还有着些玩笑的意味,像是新雪融化了些许,冰凉中多了些人情味。

    虽然祁望的语气有些玩笑的意味,可林榣风沉吟思索片刻后,语速缓慢且有些认真地道:“你在我眼里如何,并不重要,因为这并不代表你本人如何,我并不算了解你。这只是我,浅薄的看法。”

    “就像刚刚,我认为你不是那种会顺手帮助别人的人,可事实并不是这样。”除非祁望故意做这么一出演给她看,可有什么意义吗,没有。

    “况且,这世上,别人的眼光和看法,是最没用和最不值得在乎的。”

    就算林榣风就固执地认为祁望不是那样的人,但他也不会就不做这事或者改变自己的想法吗,也并不会。

    就像世人都觉得江府千金江听晚不同寻常女子,爱打打杀杀,时常有些闲言碎语,指指点点。可这又如何,江听晚仍是依着自己的性子和喜好做事,不仅舞刀弄剑,还上了战场灭了敌人,守了这边关。

    这是她的人生,何须他人来指手画脚。且随他们如何说,她依然过得很好,丝毫不被影响一分。

    墨一般的沉寂的眉眼,在此刻有了轻微波动,清寒的面上终于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微弯弧度,像是久久未融的雪山终于愿意接纳晨曦的暖意,融化成一抹温柔的溪流。

    “小姐,你说得很好,但这事并不如你口中说的那般轻巧,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你一般将他人目光抛诸脑后。勇气是一重,底气也是一重。”

    是啊,难道大家都不想冲破他人目光的束缚,随性而动吗?可世人不都是江府千金,有那般随意任性的资格。傲人的身世,永远为她兜底的老侯爷,在无形之中为她扫清了众多障碍。

    林榣风眼眸微垂,刚想开口。

    祁望又说,“可我也知,即使你没有这一切,你仍然能做到此地步。”

    再多这些外在的保障,如若江听晚本身是个怯懦胆小的人,自然也踏不出这一步,也冲破不了这枷锁和束缚。如若江听晚吃不下这军营里的苦,也不能一步步走到此位置。

    她的勇敢和毅力,也非常人所能企及。

    她爱舞刀弄剑,即使在京城内养着,也仍然保持着军营内的作息,会早起晨练,有空闲便想着兵法想着练剑,不仅是她肩上担担责任,也是她内心中一直热爱坚守的。祁望知道,她一直都让自己保持紧绷着的状态,找他来做老师学兵法也好,还是一直关注着军营边关的情况。

    她不会被困于这小小方寸,困在这尔虞我诈遍地的京城。

    只要圣上一声令下,江听晚可以随时直接带兵出征。

    那时,她会是最恣意潇洒的姑娘,是对着敌人最锋利的一把剑刃,是守在边关疆土最坚硬的壁垒,不受任何拘束,如光炽热,在迎风招展的战旗下,策马奔腾万丈,拉弓挥剑。

    不管是原来梦境里的江听晚,还是后来的林榣风,这两人的性子太过,相似到可以说是一人也不为过。

    这梦境是古怪的,可以让人忘掉现世的一切,毫无察觉的接受这梦境的一切,拥有原身同样的记忆经历和能力,但到底不是同一人,还是会有不同的行为举止,虽然会被梦境及时修正忽略,身边的人会有所察觉但也不会在意,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融合得越发深入本人也不会有怀疑自己不是自己的感觉,她只会越来越认同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觉着这就是现实,最后沉溺于此。

    可祁望却注意到了一点,就是林榣风在这里的表现却没怎么让周围的人觉得有偏差,除了那日的芹菜,其他的所作所为,甚至江听晚身边最亲近的侍女百灵也未曾怀疑过。并且,林榣风对她所处的环境、身份适应得都太过自然,表现得也很自然。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即使忘掉了现实的一切,可应当会有不同。

    但林榣风像是就这么活过一般,也像是她本来就是这里的江听晚。

    林榣风与江听晚,相似得像一个人。

    就是说,如果林榣风也如江听晚这般生活在这个世界,那她一定会长成江听晚的样子。

    江听晚会做什么,林榣风也会做什么。

    林榣风会说什么样的话,江听晚也会说什么样的话。

    这与梦剂竟然是如此的奇怪,怪不得没有人能从与梦剂的手下逃离。

    可就算与梦剂能让人接受这一切,林榣风表现的也太过自然了,所做的一切大多都与原主相似这一点也很奇怪。

    但也不排除与梦剂会针对着使用者的性格而特意制造的幻境。

    可真的是这样吗?

    这是与梦剂创造的幻境,还是与梦剂复制的幻境?

    如果是复制的幻境,那便意味着这有可能是林榣风曾经历过的一世。

    那她变现得别无二致,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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