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缺,如果走得太远,不知道该怎么走的话,记得回家看看。”这是陈素娥离开永北之后给秦缺发的短信。秦缺看着这条短信愣神了很久,他没想过陈素娥会挽留他,也没有想过陈素娥会让他回到永南。当他每次泄气的时候,都会默念这条短信。不知怎的,渐渐的,这条短信仿佛有了魔力,让他沮丧的时候总是能得到一丝慰藉。

    他该在这个时候回去吗?不,他已经走在一条道路上。在这条路上,有吴月,有方青,有郑万,有十一,甚至……

    这条路,没有分岔路口。

    “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秦缺的思绪,他看向声音来源,愣住了。

    竟然是阿甲。

    “你……”秦缺看了他一眼,还想说什么,但是又像明白了什么,随即只是自嘲地笑了一声,不再多说。

    是啊,阿甲啊阿甲,所有人都被他骗了,他强烈地要求夺回自我。可谁能知道,他却是他们当中最拥有自我的那一个。很难想象,如果阿甲真的能够变成最初的那个他,秦缺甚至会感到可惜。也许现在的阿甲,才是最真实的阿甲。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对吧?”阿甲站到秦缺旁边,看着眼前的野草肆意生长。不远处是河流,但是没有起任何波澜,风吹着,他感觉不到温度。他就这么站在秦缺的身旁,沉默了一分钟。

    “还能怎么活下来,你那高明的骗术。”秦缺没有看他,只是仍旧瞧着天空。此时的天空独剩一片灰白,看不出其他的颜色。

    “你这就恭维我啦?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的做法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很简单。”

    阿甲坐了下来,拿起一根野草,放在手心里左搓一下右搓一下。

    见秦缺没有答话,阿甲继续自顾自地说。

    “你们啊,就是太笨啦。你们是,那个家伙也是,都笨死了。”阿甲丢掉手中的野草,开始寻找其他的东西。

    “那个家伙?你指的是……白昼?”

    “是啊,其实我早就发现他在跟踪我们了。”

    “你这家伙!”秦缺愤怒地一把抓过阿甲地衣领。

    “我们本来可以避免这一切的!”

    “是,我承认,这件事我做错了。”阿甲没有说其他的,只是直视着秦缺的眼睛。

    “我不能再相信你了。我要走了。”秦缺起身,没有再看向阿甲,开始往吴月离开的路线走去。

    “等等!”阿甲急匆匆地跟在秦缺后面,抓住了秦缺的衣服。

    “我这次真的可以帮你!真的,你相信我!”

    秦缺没有理他,甩开他的手后,仍旧自顾自地走着。

    “相信我,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这次真的真的不会骗你!”

    “我知道他们基地在哪!而且我能混进去!”阿甲大声地说着,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套西装,见秦缺回头,他便扬扬自己手中的衣服。

    “你怎么混?”

    “这是他们基地的衣服,我从他们门口那路边捡的。有的人能逃出来,而有的人……则不能。”阿甲说着,似乎陷入了痛苦当中。

    此时秦缺的大脑正在进行博弈,一个声音跟他说让他再次相信阿甲,而另一个声音则说不要信阿甲的话。

    “你有什么条件?”

    “很聪明嘛。”

    “是关于我和吴月的吗?”

    “不是。”

    “行,走吧。”

    ……

    这是秦缺第一次见到只有一种颜色的建筑。大楼,龟壳一般的形状,只有一扇纯白色的大门能够进出。但是奇怪的是,这门口竟然没有守卫,也没有任何人存在的迹象。只有门上的一个屏幕,平时不工作的状态下都是灰色的。但此时,突然,颜色变了。

    有一名穿白色套装的女子走了出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文件。她没有左顾右盼,也没有停下来。而是拐弯后直走,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在这个间隙,阿甲早已招呼着秦缺,从快要关闭的门中溜了进去。

    阿甲为了帮秦缺,早已把自己的打扮弄得跟这栋大楼里面的人们一样。还有脸上的痕迹,阿甲似乎对这一切都很熟练。仿佛,他才刚刚从这个地方走出。

    他们一直往前走,秦缺好奇地看向墙壁和地面,似乎想要触碰,阿甲打了一下他的手。

    “别乱碰。”

    秦缺皱眉看了看他,点点头,不发一声地继续跟着阿甲前进。

    阿甲一直走着,直到一间白色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你先在里面待着,我等会来找你。”

    秦缺疑惑地看了看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开门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外面的白色装修简单多了。不,不能说简单,只能说是相当的糟糕。

    紧接着,一股陈旧的味道袭来。秦缺再仔细地闻了闻,是灰尘的味道。

    这个房间以前似乎被用来当作一间仓库了,现在仍旧可以看到有几个货架摆在这里。房间属于中等,并不大,也不很小,没有窗户,甚至连地面都只有一些纸张垫着。现在已经看不太出纸张本来的颜色,灰黑色占了一大半。

    秦缺挥了挥手,刚进房中似乎稍微换了一下空气,但是陈旧的味道仍然一直存在。

    秦缺在这几个货架中间走着,看看有没有能用到的信息。这些货架基本上都空了,只有一些零散的东西胡乱摆放在上面,没有进行分类。似乎管理者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个房间了,所以应该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不起眼的房间。

    秦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寻找着,突然,他脚似乎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有点硬,像是纸袋。

    他蹲下来,摸了摸货架最底下,似乎碰到了一个什么袋子。

    他拿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确实是纸袋子。

    看上去这个纸袋子已经掉在底下有好几年了,因为灰尘几乎覆盖了纸袋。但是纸袋的封面似乎写了名字,XX人的就诊记录。

    名字被人不知是用小刀还是什么尖锐的物体磨去了一部分,但是仍然有部分还是可以看清楚的。秦缺再仔细地吹了吹纸袋上的灰尘,他隐约能把这名字拼凑起来。

    白……

    白……尺……

    白……昼?

    白昼?

    仿佛不相信一般,秦缺再次看了看纸袋上的名字,还有那抹去的部分痕迹。

    这家伙……怎么会?

    秦缺打开了纸袋,里面只有一张纸质的文档。他把这张纸拿出时,催眠记录几个大字出现在他眼前。

    哈……这世界疯了,还是秦缺自己疯了?

    秦缺不敢相信,继续往下读,发现白昼最开始的催眠是从十一岁开始。

    十一岁……也就是说,他那个时候早就认识吴月了吧?

    他想到白昼现在竟然敢这么对吴月,不由得又感到愤怒,抓着纸张的手又重了几分。

    “患者第一次催眠效果不佳,睡眠中断……醒来后几乎对催眠没有记忆。”

    “患者第四次催眠效果良好,对于母亲的记忆已经成型,可考虑增加催眠频率。”

    “患者第十一次催眠效果适应良好,记忆已经完善,如继续催眠无任何效果增加。”

    “患者出现头痛,呕吐现象……”

    紧接着,秦缺看到最后,签名的人是白伟诚。

    白伟诚是谁?白昼的父亲吗?

    秦缺思考着,把这张纸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喂,李医师,最近忙吗?”脚步声的声音传来,秦缺赶紧躲到墙角处。似乎有人正站在这里打电话,而这条走廊,这个房间是最后的死角。来人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秦缺安静地听着这人与李医师的对话。

    “白昼那孩子……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时效过了,也不总是听我的话,有时候做出的举动挺让我吃惊的。”

    秦缺又是一惊。

    不会吧,这么巧?白伟诚?

    “是啊,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也不能总逼他,是不是?”

    “……”

    “你看,什么时候我们见个面,好好谈一下他的情况?”

    “嗯……你说的有道理,其实,我是想再次催眠的,可是那孩子已经很警戒了,不知道用什么办法……”

    “好,我知道了。我先看看情况,嗯,不跟你说了。”

    “喂,你们怎么搞的?人呢?带来了吗?”

    “白昼带来的?看来这小子表现还可以,U盘呢?”

    “什么?没有拿?还在那女孩那?行了。”

    白伟诚似乎嘟囔了什么,秦缺没有听清,但他能预感到状况不妙了。

    很快,白伟诚没有过多停留,叹息了一声,便渐渐地走远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秦缺,出来。”原来是阿甲的声音。

    秦缺走出门,不知道阿甲要有什么行动。只见他端着盘子,笑眯眯地让他写个纸条。

    “什么纸条?”

    “你写就是了,我找到她了!”

    秦缺的呼吸一滞,他接过纸和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谢谢你,我会帮你的。”递给阿甲之后,秦缺拍了拍阿甲的肩。

    “多谢,去出口那里等我。”阿甲朝他眨了眨眼,便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秦缺听了阿甲的话,往出口处走去。

    没过一会,他似乎就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的奔跑声。

    很快,从转角出来的两个人,一个是阿甲,一个是吴月。

    吴月看到他似乎很高兴,也似乎有点惊奇。秦缺没有犹豫,在吴月跑过来的时候便抓住了她的手,准备带她一起离开。

    殊不知,他差点忘了答应阿甲的事。

    他想和吴月说阿甲的事情,但是吴月的目光却让他心里一沉,那目光带着不解,憎恨,甚至嫌恶。

    他转过身,与那人正好打了一个照面。

    这人是谁?

    “白……叔叔。”几个字勉强的从吴月口中说出,秦缺才彻底认出了此人。

    他赶紧把吴月护在身后,这人,很危险。

    “月月,最近还好吧?”白伟诚笑眯眯地看了吴月一眼,又看了一眼秦缺,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吴月的脸上。

    “好……好得很。”

    “有件事情,叔叔想和你交流一下。”听到这话,秦缺感到身后的吴月在发抖。

    “不必了。”秦缺抢先回答,他直视着白伟诚的眼睛。

    白伟诚的眼睛仍旧笑眯眯的,甚至笑成了弯月的形状,但是秦缺却感觉到他的笑容里带着寒意。

    “是吗?我倒是觉得很有必要呢?是关于骆山月,也就是你的母亲的。你说是不是,月月?”

    一阵刺痛从秦缺的胸口发出。

    “要谈,我和她一起。单独谈话就免了,你的那些伎俩我都知道。”

    白伟诚再次直视秦缺,似乎对他很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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