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银河事务所迅速给了边雀一点认知上的冲击。
在对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边雀动作迅速地往后挪动了一步。
巡星面无表情地上前，不知何时按上了腰间的匕首，危险的动作让那位不速之客下意识地举起手做出了投降的姿态。
“等下、等下！我可没有恶意！”他有点尴尬地举着手，可怜兮兮地看向边雀，“我只是想给这位初来乍到的女士一点帮助罢了。”
边雀视线往他腹肌上一扫，问道：“什么帮助？”
青年也顾不上巡星的威胁了。
他打开终端，热情四溢地和边雀介绍：“初入银河事务所不习惯？不知道应该到哪里接取任务？被老成员排斥？找不到赚钱的法子？无法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只要启动资金998！为您搞定~”
边雀：“我还以为是那种特殊服务呢。”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通红，支支吾吾道：“要是钱到位也不是……不可以……”
巡星的拇指推在匕首柄部的位置，叩开严丝合缝的匕首和鞘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边雀抬手按在了巡星的手上，将匕首推了回去。
她换上浅笑：“聊聊？”
这位不速之客被友好地“请”进了房间，如果忽略巡星按在他颈侧动脉上的匕首的话。
青年名叫江潮，据他所言已经来到这里快十年，混迹于银河事务所许久，已经对这里的规则了如指掌。
他郁闷地试图用手推颈侧的匕首，巡星反倒，锋利的刀刃下一刻就能割开他脆弱的皮肤。
边雀撑着脸打量他，几秒过后问：“你是哨兵还是向导？”
青年被巡星盯着，大气不敢喘：“哨兵……说真的，难道一定得这样说话吗，好啦好啦，我给你们免单行了吧？”
边雀抬了抬手，示意巡星将手中的匕首收了回去，S级哨兵安静地站在一边。
边雀笑意盈盈：“这不是放过你的意思，最好接下来给我满意的回答。”
她问：“你说的隐藏身份，是什么意思？”
江潮好像松了口气，他抬手揉着刚才被刀锋抵着的位置，支支吾吾几秒后开口：“就比如说您是某个哨塔叛逃的向导，银河事务所也有流程能帮您洗白……”
竟然是这样。
边雀：“除此之外呢？”
江潮：“或者您想要遮掩向导或是哨兵的身份……我们这里也是可以代办的。”
边雀好奇：“不会被发现？”
江潮拇指和食指贴在一起捻了捻：“嘿嘿，这就要看给的多少了……”
边雀：“具体是多少？”
“18888普通档，188888卓越档，1888888直接让你脱胎换骨！”边雀眯了眯眼，江潮迅速开口，“这个不是我负责的没办法免费哦，只能省掉介绍的中介费。”
边雀有点可惜：“好吧……我需要的时候应该找谁？”
巡星眼眸微垂。
边雀没有说到他，她确确实实不想让自己跟随了。
江潮却在这时候嘴巴闭的很牢：“小姐，这个真不能说，你杀了我也不能破坏道上的规矩。”
边雀定定打量了江潮一会儿，江潮有些拘谨，露出宁死不屈的表情，边雀倒只是耸耸肩：“好吧，那也没办法。”
室内安静下来。
边雀思考着，姐姐当年从哨塔叛逃，是否也有经过银河事务所？按照边临所说，她的向导素早就已经录入了哨塔，那些嗅觉敏锐的哨兵应该能追杀她到天涯海角才对。
虽然在三等星上有些哨兵找过她，但除了诺厄那里的几个，应该没有其余哨兵见过自己的样子才对。
圣所的人没和她会面过。
而且三等星球的人口普查做的不是很好，边雀的信息并未完全录入，除了发色瞳色身高之类的信息量，整体应该还是模糊的。
既然银河事务所有抹去过去痕迹的渠道，那她还是得好好利用起来——就是暂时还没有那么多钱。
边雀沉思半晌。
这个钱是能不能找利乌斯要？毕竟他要姐姐引开圣所的哨兵，这可不是花钱能解决的事情。
在边雀垂眸沉思的第三分钟，江潮默默问：“那个……还需要我的服务吗？”
边雀从思绪中抽身，她抬眸看了眼时间，又继续说：“明天早上九点在门口，你要是没有别的工作就过来。”
江潮欢快地“哎”了一声，他能感觉到巡星的视线不断地在自己后脑勺上扫过——凭借江潮多年的经验，巡星现在绝对很想杀了自己。
他受到许可，在边雀和巡星的注目下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边雀起身走到窗边。
巡星像是守护灵一样游走到她身侧，安静地待在她身边半晌，忍不住出声：“你想要把在三等星球上的信息全部抹除？”
边雀应了一声。
边雀眨眨眼，看着穿着暴\\露的哨兵笑嘻嘻地和周围的居民打招呼，看上去确实在这里定居许久。
她语气平静地回答身后的巡星：“还有捏造一个全新的身份，圣所应该会进行严格的背调吧？”
巡星：“……会。”
不过进入圣所以后，大多数家世普通的哨兵和向导都会抛却过去。
楼下的江潮笑嘻嘻地转进了拐角，边雀缓缓收回目光。
刚才他表现的很害怕，但其实无论是情绪还是精神力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很显然，那是装出来的。
谁能那么精准地找到刚到事务所的人，并且用一个略微有点古怪的形象提供服务……难道在江潮背后的那人眼里，自己是个好色的人物形象？
边雀沉思片刻。
“既然都专门让人来了，就看看他后面的人想做什么吧。”
边雀在陌生的环境睡得不是很好，晚上巡星习以为常地感觉到房门打开，少女钻进了被窝，轻轻松地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睡了下去。
巡星伸手拨了拨她垂落到前方长发，指尖隔着一点点距离触碰她的脸，边雀在睡梦中无意识往他怀中蹭了蹭。
巡星的手僵了僵，环在边雀腰部的手缓缓收紧，两人的身体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哨兵一夜无梦。
早上边雀醒的时候，巡星已经不在身边，枕头上还有点温热，边雀按着额角起身，余光瞥见肩膀上一个小小的红色吻痕。
……是巡星留下来的。
哨兵向来内敛，情绪的收放通常都看边雀，显然是内心起伏非常大才会这样。
边雀眨眨眼。
训练有素的猎犬，要是一直都在身边，獠牙和利爪也是会钝的。
她换好衣服起身走到厨房，餐桌上放了很丰盛的早餐，食材应该是巡星今天早上出去买的。
巡星低着头手背在身后正在解开围裙，听见边雀出来的声音缓缓抬起头，俊秀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怔愣。
边雀打了个哈欠：“早上好。”
巡星拉开椅子：“早……我以为你会再睡一会儿。”
边雀顺势坐下：“要早点习惯嘛，马上我就要自己生活一段时间了。”
巡星垂眸。
饭桌上的早饭很好吃，哨兵的五官敏锐，他们要吃很精细的食物，大多数都很寡淡，但只要在边雀旁边，巡星的稳定性就很高。
他垂着眼眸，安静地吃完了早饭。
边雀吃完后收了盘子，还有点惆怅地想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吃到巡星做的饭了。
等一切都收拾完毕，边雀才打开门。
门口江潮用一个非常悠闲的姿势靠在墙上，终端屏幕竖起，江潮的手在屏幕上迅速点击着，看起来正敲字敲的尽兴。
边雀开门了一会儿对方还没反应，她抱胸靠在门栏上，看着他好一会儿。
和所有分化者一样，江潮也有张很好看的脸——微微向下的眼尾让他显得不太有攻击力，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才让她出来跑业务。
江潮打了一会儿才结束，抬眸就看见边雀正幽幽盯着自己。
青年下意识地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现在他穿的严严实实，没露出分毫。
她的表情怎么带了点侵略性？
江潮压下内心一点点古怪的感受，他弯眸露出灿烂的笑容：“早上好边雀小姐！”
边雀抬了抬下巴：“早上好，带我们去擂台吧。”
今天崔真理有事，她和哥哥被临时委派了别的任务，现在正在往别的星球跑。
这两位年轻的、已经成为银河事务所正式员工的分化者似乎很少受到利乌斯的青睐，他们两人总是被委派业务——任务多，但业绩点也多。
崔真理：[真的很对不起……！等我回来以后一定带你好好逛逛！]
边雀觉得没关系。
刚好这里还有一个人可以用用。
竞技场打擂台赛赚钱，要是过段时间实在是钱不过，她就去找利乌斯要。
江潮带着两人前往目的地，和边雀昨天晚上看见的一样，这位擅长交际的推销成员一路上起码打了十次招呼，特别是年级大一些的居民似乎格外的喜欢他。
江潮：“居民区的人都很好的，在这里完全可以放心……能不能让你后面的那位，额，别总是那么看着我？”
边雀往后看了一眼：“毕竟你对我们来说是陌生人，多点戒心也是正常的啦。”
江潮缩了缩肩膀。
他继续说：“竞技场的流程是这样的，奖金从1000星币开始，前100人会有排位，你可以随机打无排名的擂台，也可以挑战前一百人。”
边雀：“前一百人都是哨兵？”
江潮：“基本上是这样的，末尾几个可能会是普通人。”他朝着边雀眨眨眼，“毕竟我们哨兵也不是那种多到可以批发地程度。”
要是实力足够，那还不如去接取委托，赚的钱不比打擂台少。
边雀慢悠悠噢了一声：“可以直接挑战第一名吗？”
江潮顿了顿，夸张道：“没想到边雀小姐你竟然隐藏着这样的战斗力吗？”
他用有些新奇的目光上下扫了边雀一眼，在巡星警告意味十足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之前收了回来。
“只能挑战前十排名的人，另外我建议你们还是可以想一些策略——在一周的赛季结束之前，第一名随时可能被后面的十个人挑战，可能会碰上排不上号的状况哦。”
边雀点了点头：“谢谢。”
也就意味着起码要打到第十一名，最后挑战第一名，并且在第一名待到最后一刻才能获得火种。
她对巡星的战斗力抱有绝对的信心。
在两人对话的时候，他们来到了竞技场门口。
昨天还热热闹闹的竞技场今天显得有些许地冷清，边雀站在门口看着江潮往里走，他娴熟地找到了负责人，交谈了几句之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边雀和巡星向他们的位置走去。
边角处原本放置的，用来休息的沙发此时此刻被打烂，还有很多血色的液体弥漫在地面上，边雀能够嗅到些许淡化的气味。
她直接开口问：“这里怎么了？”
负责人回答：“昨晚有个哨兵差点狂化在这里大肆破坏，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不过他的运气不错，老板的人刚好就在附近，用了最有效的那种抑制剂——就是他这下得多打好几场擂台喽。”
打坏了多少东西就要赔偿多少钱，这是竞技场的规则，银河事务所看似没什么秩序，但一旦有人违规，那位坐在最高位上的S级哨兵完全有能力将人撕碎了扔到宇宙里，变成漂浮的宇宙垃圾。
边雀噢了一声，江潮下意识地打量她的面色，没从中发现什么端倪。巡星面无表情地侧了一步，将他的视线严严实实挡住。
负责人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
他沉沉叹了口气，问江潮：“你今天来做什么？是这两位要报名吗？”
江潮手往身后一扣：“对哦，记得把钱打到我卡上。”
边雀扭头：“你两头吃啊？”
江潮：“嘿嘿，不是没收你这边的佣金嘛。”
念在确实可以从江潮身上获得一些信息，对方也确实带着她和巡星来这里的份上，边雀决定暂时地原谅这家伙。
负责人看向边雀和巡星，露出微笑：“请随我来。”
他带着几个人一起进了一间风格简约的办公室，随后让巡星和边雀把终端给他一下。
“两位应该知道银河事务所和别的组织不太一样，我们不是官方组织，所以内部的信息网和外界不互通。”
负责人说：“所以我们有自己的app，只能在银河事务所上下载使用，离开这里之后就会自动隐藏，不用担心。”
边雀坐在沙发上撑着脸颊看着负责人在终端上捣鼓。
边雀和巡星的终端很不同。
前者明显充满活力、是做新款，后者的是前几代的终端，用起来有点卡顿。
“您可以看一下，这个是我们的内部网络，”对方在边雀的终端上点击了几下，“你可以在这里查看银河事务所的消息，以及你的擂台排名。”
边雀看了一眼，排名现在还是两条杠，显然是还没有排名的意思。
边雀：“你们会在这里面植入定位吗？”
负责人：“当然不会。”
边雀点头，她换了个手撑着脸，继续好奇：“那你们就不担心这里的人把银河事务所暴露出去吗？”
负责人收回手，笑呵呵地：“我们有自己的手段。”俨然一副不会多说的样子。
边雀也没有多问。
她打开那个APP，看见了银河事务所内部的网站，随意地浏览了几页，发现很多都是围绕“如何定居在银河事务所”“如何成为正式员工”“利乌斯大人吹捧大会”……之类的信息。
边雀输入了江潮。
这家伙除了做推销员，竟然还有好几件助人为乐被夸奖的贴文，时间都在蛮久以前，应该不是可以造假。
边雀又搜索了关于模糊身份的信息，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负责人笑眯眯地看着巡星，他忍不住说：“这位哨兵先生看起来就是夺冠的长相。”
边雀伸手握了握巡星的手，笑意盈盈：“是吧，他很厉害的。”
江潮又带着边雀和巡星从这里逛到了模拟污染区的全息仓所在处。
尖塔状的建筑物矗立在周围较为低矮的房屋之间，显得鹤立鸡群，江潮站在门口说：“这里也是要花钱的，一次1000星币——如果你们没钱的话，就先去任务中心接取一点任务。”
边雀：“如果是别的星球上的任务呢？”
江潮：“有专门的班机接送的嘛，你来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个港口吗？”
边雀问：“那有的人没钱，但是接了要钱才能去的任务呢？”
江潮神秘一笑：“那就涉及到我们的另一个业务了。”
边雀猜测是高\\利\\贷，她收回目光，一副不再追问的样子让江潮有点挫败。
不过江潮的心态倒是很好，毕竟做生意就是这样，不能指望着每一次都有收获。
其实边雀倒是不缺钱。
巡星做杀手的时候赚了很多钱，他是赚钱不花的类型，只是后来离开哨塔并未带上很多，大约只有十几万星币的样子。
后来在边临家，本来也是可以出去做任务。但是边雀姐姐认为不宜那样冲动，容易导致边临和边雀一起暴露，巡星就没有再出过杀手的任务。
边雀自己也有一点零花钱。
虽然钱是够了，但要是一次性花地差不多，那也太不谨慎了，万一以后有什么时候急用呢？
边雀今天不试验，江潮像是导游一样带着两人在附近逛了好大一圈，明明是打白工，哨兵看上去心情却还不错。
莫名其妙的，江潮觉得很放松。
他用余光看着身后的边雀和巡星，明明两人都是哨兵，但他们的关系看上去很亲密。
巡星明显要更强大一些，他对边雀几乎处于一种言听计从的状态，视线就没有从少女身上移开的时候。
江潮压下无端产生的不愉快感，他视线放在前方，神色逐渐冷淡下来。
哨兵和哨兵的组合实在是罕见——况且在江潮所获得的情报中，巡星实在不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
难道是边雀的姐姐边临，那个被判定流放到禁区的向导对巡星下了什么暗示？
江潮抱着些许疑惑带着两人将银河事务所逛了一遍，托哨兵身体的福，最后走回到任务中心的时候，三人都没怎么累到。
“我们能逛的位置只有这些，”江潮说，“至于你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两条环形带，那是银河事务所有编制的人员才能光临的地方。”
边雀颔首。
江潮的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很快又从边雀身上移开。
边雀说：“你的账号。”
江潮：“嗯？”
虽然疑惑，但江潮还是把账号给了边雀。
边雀随手就转过去998，毕竟江潮一路上对于银河事务所区域的介绍还算完善。
青年的语气轻快：“那这位小姐，今天的服务就到这里，有需要的话可以电话联系我。”
他从外套的口袋中抽出了一张写着一串号码的纸张，轻轻放进了边雀衣服的口袋中。
距离接近的那一刻，边雀抬起手示意巡星不必有动作。
她看着青年靠近，距离骤然拉进的时候可以观察到他的眉眼，他的眼睫和下垂的狗狗眼搭配的很好，没什么表情时显得格外的听话乖巧。
江潮忽然抬起眼。
和前段时间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同，那双眼中的审视一晃而过，随后他又露出了带有讨好意味的浅笑。
“期待下次光临~”
他们在任务中心处分道扬镳，获得了意外之财的江潮走的时候步伐轻飘飘的，看上去格外高兴。
边雀却环胸：“装的倒是挺好的。”
巡星：“需要我把他处理掉吗？”
边雀摇摇头：“算了，现在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不易冲动。”
她带着巡星往任务中心走，现在时间有点晚，人造的太阳已经不亮了，只有黯淡的路灯幽幽地散发着微光。
巨大的仪器外形像是那种公告栏，此时此刻也散发着很浅淡的光线，边雀走到旁边的时候瞄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的脚步定住。
边雀刚走出去两步又默默退了回去，在电子屏幕上，一个新的信息刷新在页面上。
巡星站在身后，他很高，更能看见任务墙上的信息，任务并不特殊，无非就是暗杀某人，只是任务发起者和银河事务所似乎不应该同时出现。
匿名账号发来一条任务的委托，发出地点是哨塔，不知道三所中的哪一个。
边雀站在旁边，按照新人的流程录入了自己的信息，随后在屏幕上点下了接取。
那张委托单上赫然显示的是诺厄的脸。
边雀看着那张任务单缓缓呼出一口气，声线中略带着笑意：“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点缘分啊，诺厄。”
*
一等星，圣所。
圣所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到处都充斥着神圣感。建筑物以白色为主基调，置身于此处宛如置身于森林，白噪音缓缓流淌，所以路过的普通人或是分化者都保持缄默。
银白色制服的哨兵快速在走廊上通行，她的身影穿过好几个很具有古典感的巨型石柱，来到了紧闭着的大门前。
她曲指敲了敲门，抑制住身体的颤抖，等开门时候迅速对着门口穿着银白色制服的哨兵说。
“请帮我联系祭司大人，”她的声调有些着急，哨兵的躁动几乎压制不住，“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有祭司大人和执行官大人能告知。”
那位哨兵看着同僚的状态，呆滞了几秒后迅速转身向着祭司所在的位置跑去。
原本宁静平和的空气瞬间被搅动起来。
大门打开，内里和教堂几乎是一样的构造，两侧的座位上坐着许多年轻人，最前排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女性，她的制服和周围的人明显不一样，脸上戴着极富有辨识度的面具。
传递消息的哨兵迅速来到这位女性身侧，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她平静的神情略有些变化，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着台上正在说话的人微微一颔首，转身向着门口哨兵的方向走。
门口的哨兵看上去很需要向导的疏导。
祭司是S级哨兵，更能够感知到哨兵的状态，为了避免她的躁动影响到里面那些新的分化者，她关上了门。
“把她带去向导那里，”祭司迅速检查了一遍她的状态，冷酷地发出了指令，“五分钟以内，她的精神图景很混乱，快崩溃了。”
哨兵却喊了一句等一下！
“悬月哨塔的执行官大人陷入狂化状态了。”她擦了把额角的汗，呼吸急促，情绪并不太稳定，“当、当时我和搭档就在旁边，搭档……殉职。”
祭司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留在圣所的哨兵每一个都是进行培训出来的人选，损失了谁都是很令人可惜的。
只是眼下还有事情更重要。
悬月哨塔执行官的能力是S级哨兵的顶尖水准，虽然对她会陷入狂化有些预测，但圣所的手没办法伸那么长——没想到会在这个紧要关头狂化。
“悬月没有S级的向导……咳咳、还有一批新人才刚刚入塔，悬月上层联合请、请执行官大人提供帮助。”
——他们的执行官正在回程的路上，如果时机正好，恰好能够转道去悬月哨塔所在的星球。
祭司说：“我会传达，你去向导那里疏导一下，短期内不要出任何任务。”
她说完立刻拿起终端联系，页面上属于悬月哨塔的来电显示并未接通的状态，联系人写着一个简单的陈。
那边收到消息的圣所星舰当即调转了方向。
在飞船上的祭司寻找到拉斐尔时，他正站在飞船最大的那一扇窗户边缘，太空千篇一律的景象在眼前划过。
他常常这样发呆，祭司们都猜测这是拉斐尔用来稳定自己精神力的方法。
只是今天必须得打断这位执行官的冥想了。
祭司低声阐述了悬月哨塔发生的事：“大人，新执行官的选举一定会提前开始，是否要通知诺厄那边……”
拉斐尔侧目看了他一眼，祭司立刻噤声：“我明白了。”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合作，双胞胎所掌握的权利太多，圣所到时候想要插入眼线难之又难。
但诺厄就不一样，他虽然野心勃勃，聪明阴险，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绝对没有任何势力的帮助。
那会是一个好时机。
祭司低下头：“只是失控的执行官……我听说另外两座哨塔的人也来了，我们还需要亲自上去吗？”
拉斐尔的声线淡淡的：“既然要合作，那也得有些诚意。”
年轻的执行官转过身，他白色的长袍在夜幕中竟然有些微微发亮，像是神降。
“边临在哪里？”
祭司微怔：“需要她出场吗？”
拉斐尔：“S级的向导，整个联邦都没有五个。”
祭司说自己明白了。
他带着人来到平台上的时候，飞船已经驶入了悬月哨塔所在的星球，风中裹挟着些许让人躁动的气息，A级的哨兵都站在拉斐尔身侧。
而最前方的拉斐尔垂着眼帘。
他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火光一片的哨塔，无形的屏障向着四周扩散，将整个飞船包裹在内，原本还有些躁动的低等级哨兵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哨兵中，或许是受到神明的眷顾，大概只有拉斐尔有这样的、原本属于向导的力量。
祭司说：“大人，悬月的伤亡人数还在飙升。”
他们必须得下去了。
边临在路上已经知晓了状况，她站在后方忽然出声：“是陈最？让我试试吧。”
她见识过圣所执行官的手段，拉斐尔的能力太过蛮横，直接将人压垮、碾碎成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就算是利用也行，她想，或许自己出手还能给陈最留一个全尸。
她的出声太突兀，导致周围的哨兵都下意识地朝着边临的方向看去，包括站在前方，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拉斐尔。
佩戴着骨质面具，像是止咬器一样覆盖在脸上的哨兵那双漂亮又神圣的金色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她，目光似是审视。
边临感觉到一种冰凉感。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逃跑。”她轻轻说，“凭借我现在的力量，走不出你们执行官所在范围的五百米就会被抓回来。”
悬月执行官对建筑物的破坏越发放肆了，她显然已经陷入了完全失控的状态。
拉斐尔等待了几秒，缓缓收回视线。
“让她和我一起去。”
祭司急急道：“可是大人……！”
后半句话被拉斐尔的目光堵了回去。
在圣所，没有人能够质疑、反对拉斐尔的言语，他于圣所是沉沉夜幕中的启明星，是所有圣所哨兵仰慕尊崇的存在。
边临松了口气：“谢谢。”
拉斐尔还是没什么情绪，他说：“如果你没有办法让她稳定下来，我会出手。”
稳定下来，才能注射药剂。
那对于哨兵来说已经是最友好的死亡方法，如果运气不错，在死后的精神图景里，她还能和她的爱人相遇。
边临点了点头。
悬月哨塔的哨兵都在忙着撤离群众，首先离开的就是珍贵的向导，S级的几个哨兵留下来牵制执行官——他们毕竟执行官麾下的人，一时间有些难以招架。
在飞船降落时，拉斐尔先一步走了下去。
边临发现他周围的灰尘都会向着四周散开一些，显然是用精神力构建了很厚的一层屏障。
这会是边雀将要面对的难缠对手。
边临压下心中隐隐约约的不安，她越靠近失控的执行官，情绪被影响着起伏越大。
不过她还是继续往前走。
到达某处，拉斐尔停下了脚步。
他们都看见了站在废墟上的执行官。
女人身量很长，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她的手上已经都是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
察觉到边临的接近，她忽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原本应该很明艳的脸，此时此刻眼下一片青黑，明显情绪很差，她的视线迅速从边临身上滑过，落在后方拉斐尔的身上。
女人歪了歪脑袋，向前走了一步。
边临启唇：“陈最。”
边临拢着衣袖，她脸色苍白，手上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这对于一个身体不好的人来说沉重无比。
只是她看上去很冷静，狂化的哨兵狂乱的信息素像是飓风一样将她包裹，边临也只是看着狂化的执行官。
她们曾经并肩作战过，后来也没有完全撕破脸，边临有时候觉得自己能够成功逃离，还是托了旧友手下留情的福。
但执行官的向导死了，就算边临的向导素是S级、足够安抚大多数哨兵，但对执行官来说还是没什么用处的。
或许边雀能做到。
短暂的想法在边临的脑中一闪而过，她的精神力从四周向着最中心的人包裹，其余哨兵尝试着吸引执行官的注意力。
她终是闭上眼：“……陈最，好好睡一觉吧。”
在对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边雀动作迅速地往后挪动了一步。
巡星面无表情地上前，不知何时按上了腰间的匕首，危险的动作让那位不速之客下意识地举起手做出了投降的姿态。
“等下、等下！我可没有恶意！”他有点尴尬地举着手，可怜兮兮地看向边雀，“我只是想给这位初来乍到的女士一点帮助罢了。”
边雀视线往他腹肌上一扫，问道：“什么帮助？”
青年也顾不上巡星的威胁了。
他打开终端，热情四溢地和边雀介绍：“初入银河事务所不习惯？不知道应该到哪里接取任务？被老成员排斥？找不到赚钱的法子？无法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只要启动资金998！为您搞定~”
边雀：“我还以为是那种特殊服务呢。”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通红，支支吾吾道：“要是钱到位也不是……不可以……”
巡星的拇指推在匕首柄部的位置，叩开严丝合缝的匕首和鞘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边雀抬手按在了巡星的手上，将匕首推了回去。
她换上浅笑：“聊聊？”
这位不速之客被友好地“请”进了房间，如果忽略巡星按在他颈侧动脉上的匕首的话。
青年名叫江潮，据他所言已经来到这里快十年，混迹于银河事务所许久，已经对这里的规则了如指掌。
他郁闷地试图用手推颈侧的匕首，巡星反倒，锋利的刀刃下一刻就能割开他脆弱的皮肤。
边雀撑着脸打量他，几秒过后问：“你是哨兵还是向导？”
青年被巡星盯着，大气不敢喘：“哨兵……说真的，难道一定得这样说话吗，好啦好啦，我给你们免单行了吧？”
边雀抬了抬手，示意巡星将手中的匕首收了回去，S级哨兵安静地站在一边。
边雀笑意盈盈：“这不是放过你的意思，最好接下来给我满意的回答。”
她问：“你说的隐藏身份，是什么意思？”
江潮好像松了口气，他抬手揉着刚才被刀锋抵着的位置，支支吾吾几秒后开口：“就比如说您是某个哨塔叛逃的向导，银河事务所也有流程能帮您洗白……”
竟然是这样。
边雀：“除此之外呢？”
江潮：“或者您想要遮掩向导或是哨兵的身份……我们这里也是可以代办的。”
边雀好奇：“不会被发现？”
江潮拇指和食指贴在一起捻了捻：“嘿嘿，这就要看给的多少了……”
边雀：“具体是多少？”
“18888普通档，188888卓越档，1888888直接让你脱胎换骨！”边雀眯了眯眼，江潮迅速开口，“这个不是我负责的没办法免费哦，只能省掉介绍的中介费。”
边雀有点可惜：“好吧……我需要的时候应该找谁？”
巡星眼眸微垂。
边雀没有说到他，她确确实实不想让自己跟随了。
江潮却在这时候嘴巴闭的很牢：“小姐，这个真不能说，你杀了我也不能破坏道上的规矩。”
边雀定定打量了江潮一会儿，江潮有些拘谨，露出宁死不屈的表情，边雀倒只是耸耸肩：“好吧，那也没办法。”
室内安静下来。
边雀思考着，姐姐当年从哨塔叛逃，是否也有经过银河事务所？按照边临所说，她的向导素早就已经录入了哨塔，那些嗅觉敏锐的哨兵应该能追杀她到天涯海角才对。
虽然在三等星上有些哨兵找过她，但除了诺厄那里的几个，应该没有其余哨兵见过自己的样子才对。
圣所的人没和她会面过。
而且三等星球的人口普查做的不是很好，边雀的信息并未完全录入，除了发色瞳色身高之类的信息量，整体应该还是模糊的。
既然银河事务所有抹去过去痕迹的渠道，那她还是得好好利用起来——就是暂时还没有那么多钱。
边雀沉思半晌。
这个钱是能不能找利乌斯要？毕竟他要姐姐引开圣所的哨兵，这可不是花钱能解决的事情。
在边雀垂眸沉思的第三分钟，江潮默默问：“那个……还需要我的服务吗？”
边雀从思绪中抽身，她抬眸看了眼时间，又继续说：“明天早上九点在门口，你要是没有别的工作就过来。”
江潮欢快地“哎”了一声，他能感觉到巡星的视线不断地在自己后脑勺上扫过——凭借江潮多年的经验，巡星现在绝对很想杀了自己。
他受到许可，在边雀和巡星的注目下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边雀起身走到窗边。
巡星像是守护灵一样游走到她身侧，安静地待在她身边半晌，忍不住出声：“你想要把在三等星球上的信息全部抹除？”
边雀应了一声。
边雀眨眨眼，看着穿着暴\\露的哨兵笑嘻嘻地和周围的居民打招呼，看上去确实在这里定居许久。
她语气平静地回答身后的巡星：“还有捏造一个全新的身份，圣所应该会进行严格的背调吧？”
巡星：“……会。”
不过进入圣所以后，大多数家世普通的哨兵和向导都会抛却过去。
楼下的江潮笑嘻嘻地转进了拐角，边雀缓缓收回目光。
刚才他表现的很害怕，但其实无论是情绪还是精神力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很显然，那是装出来的。
谁能那么精准地找到刚到事务所的人，并且用一个略微有点古怪的形象提供服务……难道在江潮背后的那人眼里，自己是个好色的人物形象？
边雀沉思片刻。
“既然都专门让人来了，就看看他后面的人想做什么吧。”
边雀在陌生的环境睡得不是很好，晚上巡星习以为常地感觉到房门打开，少女钻进了被窝，轻轻松地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睡了下去。
巡星伸手拨了拨她垂落到前方长发，指尖隔着一点点距离触碰她的脸，边雀在睡梦中无意识往他怀中蹭了蹭。
巡星的手僵了僵，环在边雀腰部的手缓缓收紧，两人的身体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哨兵一夜无梦。
早上边雀醒的时候，巡星已经不在身边，枕头上还有点温热，边雀按着额角起身，余光瞥见肩膀上一个小小的红色吻痕。
……是巡星留下来的。
哨兵向来内敛，情绪的收放通常都看边雀，显然是内心起伏非常大才会这样。
边雀眨眨眼。
训练有素的猎犬，要是一直都在身边，獠牙和利爪也是会钝的。
她换好衣服起身走到厨房，餐桌上放了很丰盛的早餐，食材应该是巡星今天早上出去买的。
巡星低着头手背在身后正在解开围裙，听见边雀出来的声音缓缓抬起头，俊秀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怔愣。
边雀打了个哈欠：“早上好。”
巡星拉开椅子：“早……我以为你会再睡一会儿。”
边雀顺势坐下：“要早点习惯嘛，马上我就要自己生活一段时间了。”
巡星垂眸。
饭桌上的早饭很好吃，哨兵的五官敏锐，他们要吃很精细的食物，大多数都很寡淡，但只要在边雀旁边，巡星的稳定性就很高。
他垂着眼眸，安静地吃完了早饭。
边雀吃完后收了盘子，还有点惆怅地想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吃到巡星做的饭了。
等一切都收拾完毕，边雀才打开门。
门口江潮用一个非常悠闲的姿势靠在墙上，终端屏幕竖起，江潮的手在屏幕上迅速点击着，看起来正敲字敲的尽兴。
边雀开门了一会儿对方还没反应，她抱胸靠在门栏上，看着他好一会儿。
和所有分化者一样，江潮也有张很好看的脸——微微向下的眼尾让他显得不太有攻击力，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才让她出来跑业务。
江潮打了一会儿才结束，抬眸就看见边雀正幽幽盯着自己。
青年下意识地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现在他穿的严严实实，没露出分毫。
她的表情怎么带了点侵略性？
江潮压下内心一点点古怪的感受，他弯眸露出灿烂的笑容：“早上好边雀小姐！”
边雀抬了抬下巴：“早上好，带我们去擂台吧。”
今天崔真理有事，她和哥哥被临时委派了别的任务，现在正在往别的星球跑。
这两位年轻的、已经成为银河事务所正式员工的分化者似乎很少受到利乌斯的青睐，他们两人总是被委派业务——任务多，但业绩点也多。
崔真理：[真的很对不起……！等我回来以后一定带你好好逛逛！]
边雀觉得没关系。
刚好这里还有一个人可以用用。
竞技场打擂台赛赚钱，要是过段时间实在是钱不过，她就去找利乌斯要。
江潮带着两人前往目的地，和边雀昨天晚上看见的一样，这位擅长交际的推销成员一路上起码打了十次招呼，特别是年级大一些的居民似乎格外的喜欢他。
江潮：“居民区的人都很好的，在这里完全可以放心……能不能让你后面的那位，额，别总是那么看着我？”
边雀往后看了一眼：“毕竟你对我们来说是陌生人，多点戒心也是正常的啦。”
江潮缩了缩肩膀。
他继续说：“竞技场的流程是这样的，奖金从1000星币开始，前100人会有排位，你可以随机打无排名的擂台，也可以挑战前一百人。”
边雀：“前一百人都是哨兵？”
江潮：“基本上是这样的，末尾几个可能会是普通人。”他朝着边雀眨眨眼，“毕竟我们哨兵也不是那种多到可以批发地程度。”
要是实力足够，那还不如去接取委托，赚的钱不比打擂台少。
边雀慢悠悠噢了一声：“可以直接挑战第一名吗？”
江潮顿了顿，夸张道：“没想到边雀小姐你竟然隐藏着这样的战斗力吗？”
他用有些新奇的目光上下扫了边雀一眼，在巡星警告意味十足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之前收了回来。
“只能挑战前十排名的人，另外我建议你们还是可以想一些策略——在一周的赛季结束之前，第一名随时可能被后面的十个人挑战，可能会碰上排不上号的状况哦。”
边雀点了点头：“谢谢。”
也就意味着起码要打到第十一名，最后挑战第一名，并且在第一名待到最后一刻才能获得火种。
她对巡星的战斗力抱有绝对的信心。
在两人对话的时候，他们来到了竞技场门口。
昨天还热热闹闹的竞技场今天显得有些许地冷清，边雀站在门口看着江潮往里走，他娴熟地找到了负责人，交谈了几句之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边雀和巡星向他们的位置走去。
边角处原本放置的，用来休息的沙发此时此刻被打烂，还有很多血色的液体弥漫在地面上，边雀能够嗅到些许淡化的气味。
她直接开口问：“这里怎么了？”
负责人回答：“昨晚有个哨兵差点狂化在这里大肆破坏，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不过他的运气不错，老板的人刚好就在附近，用了最有效的那种抑制剂——就是他这下得多打好几场擂台喽。”
打坏了多少东西就要赔偿多少钱，这是竞技场的规则，银河事务所看似没什么秩序，但一旦有人违规，那位坐在最高位上的S级哨兵完全有能力将人撕碎了扔到宇宙里，变成漂浮的宇宙垃圾。
边雀噢了一声，江潮下意识地打量她的面色，没从中发现什么端倪。巡星面无表情地侧了一步，将他的视线严严实实挡住。
负责人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
他沉沉叹了口气，问江潮：“你今天来做什么？是这两位要报名吗？”
江潮手往身后一扣：“对哦，记得把钱打到我卡上。”
边雀扭头：“你两头吃啊？”
江潮：“嘿嘿，不是没收你这边的佣金嘛。”
念在确实可以从江潮身上获得一些信息，对方也确实带着她和巡星来这里的份上，边雀决定暂时地原谅这家伙。
负责人看向边雀和巡星，露出微笑：“请随我来。”
他带着几个人一起进了一间风格简约的办公室，随后让巡星和边雀把终端给他一下。
“两位应该知道银河事务所和别的组织不太一样，我们不是官方组织，所以内部的信息网和外界不互通。”
负责人说：“所以我们有自己的app，只能在银河事务所上下载使用，离开这里之后就会自动隐藏，不用担心。”
边雀坐在沙发上撑着脸颊看着负责人在终端上捣鼓。
边雀和巡星的终端很不同。
前者明显充满活力、是做新款，后者的是前几代的终端，用起来有点卡顿。
“您可以看一下，这个是我们的内部网络，”对方在边雀的终端上点击了几下，“你可以在这里查看银河事务所的消息，以及你的擂台排名。”
边雀看了一眼，排名现在还是两条杠，显然是还没有排名的意思。
边雀：“你们会在这里面植入定位吗？”
负责人：“当然不会。”
边雀点头，她换了个手撑着脸，继续好奇：“那你们就不担心这里的人把银河事务所暴露出去吗？”
负责人收回手，笑呵呵地：“我们有自己的手段。”俨然一副不会多说的样子。
边雀也没有多问。
她打开那个APP，看见了银河事务所内部的网站，随意地浏览了几页，发现很多都是围绕“如何定居在银河事务所”“如何成为正式员工”“利乌斯大人吹捧大会”……之类的信息。
边雀输入了江潮。
这家伙除了做推销员，竟然还有好几件助人为乐被夸奖的贴文，时间都在蛮久以前，应该不是可以造假。
边雀又搜索了关于模糊身份的信息，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负责人笑眯眯地看着巡星，他忍不住说：“这位哨兵先生看起来就是夺冠的长相。”
边雀伸手握了握巡星的手，笑意盈盈：“是吧，他很厉害的。”
江潮又带着边雀和巡星从这里逛到了模拟污染区的全息仓所在处。
尖塔状的建筑物矗立在周围较为低矮的房屋之间，显得鹤立鸡群，江潮站在门口说：“这里也是要花钱的，一次1000星币——如果你们没钱的话，就先去任务中心接取一点任务。”
边雀：“如果是别的星球上的任务呢？”
江潮：“有专门的班机接送的嘛，你来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个港口吗？”
边雀问：“那有的人没钱，但是接了要钱才能去的任务呢？”
江潮神秘一笑：“那就涉及到我们的另一个业务了。”
边雀猜测是高\\利\\贷，她收回目光，一副不再追问的样子让江潮有点挫败。
不过江潮的心态倒是很好，毕竟做生意就是这样，不能指望着每一次都有收获。
其实边雀倒是不缺钱。
巡星做杀手的时候赚了很多钱，他是赚钱不花的类型，只是后来离开哨塔并未带上很多，大约只有十几万星币的样子。
后来在边临家，本来也是可以出去做任务。但是边雀姐姐认为不宜那样冲动，容易导致边临和边雀一起暴露，巡星就没有再出过杀手的任务。
边雀自己也有一点零花钱。
虽然钱是够了，但要是一次性花地差不多，那也太不谨慎了，万一以后有什么时候急用呢？
边雀今天不试验，江潮像是导游一样带着两人在附近逛了好大一圈，明明是打白工，哨兵看上去心情却还不错。
莫名其妙的，江潮觉得很放松。
他用余光看着身后的边雀和巡星，明明两人都是哨兵，但他们的关系看上去很亲密。
巡星明显要更强大一些，他对边雀几乎处于一种言听计从的状态，视线就没有从少女身上移开的时候。
江潮压下无端产生的不愉快感，他视线放在前方，神色逐渐冷淡下来。
哨兵和哨兵的组合实在是罕见——况且在江潮所获得的情报中，巡星实在不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
难道是边雀的姐姐边临，那个被判定流放到禁区的向导对巡星下了什么暗示？
江潮抱着些许疑惑带着两人将银河事务所逛了一遍，托哨兵身体的福，最后走回到任务中心的时候，三人都没怎么累到。
“我们能逛的位置只有这些，”江潮说，“至于你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两条环形带，那是银河事务所有编制的人员才能光临的地方。”
边雀颔首。
江潮的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很快又从边雀身上移开。
边雀说：“你的账号。”
江潮：“嗯？”
虽然疑惑，但江潮还是把账号给了边雀。
边雀随手就转过去998，毕竟江潮一路上对于银河事务所区域的介绍还算完善。
青年的语气轻快：“那这位小姐，今天的服务就到这里，有需要的话可以电话联系我。”
他从外套的口袋中抽出了一张写着一串号码的纸张，轻轻放进了边雀衣服的口袋中。
距离接近的那一刻，边雀抬起手示意巡星不必有动作。
她看着青年靠近，距离骤然拉进的时候可以观察到他的眉眼，他的眼睫和下垂的狗狗眼搭配的很好，没什么表情时显得格外的听话乖巧。
江潮忽然抬起眼。
和前段时间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同，那双眼中的审视一晃而过，随后他又露出了带有讨好意味的浅笑。
“期待下次光临~”
他们在任务中心处分道扬镳，获得了意外之财的江潮走的时候步伐轻飘飘的，看上去格外高兴。
边雀却环胸：“装的倒是挺好的。”
巡星：“需要我把他处理掉吗？”
边雀摇摇头：“算了，现在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不易冲动。”
她带着巡星往任务中心走，现在时间有点晚，人造的太阳已经不亮了，只有黯淡的路灯幽幽地散发着微光。
巨大的仪器外形像是那种公告栏，此时此刻也散发着很浅淡的光线，边雀走到旁边的时候瞄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的脚步定住。
边雀刚走出去两步又默默退了回去，在电子屏幕上，一个新的信息刷新在页面上。
巡星站在身后，他很高，更能看见任务墙上的信息，任务并不特殊，无非就是暗杀某人，只是任务发起者和银河事务所似乎不应该同时出现。
匿名账号发来一条任务的委托，发出地点是哨塔，不知道三所中的哪一个。
边雀站在旁边，按照新人的流程录入了自己的信息，随后在屏幕上点下了接取。
那张委托单上赫然显示的是诺厄的脸。
边雀看着那张任务单缓缓呼出一口气，声线中略带着笑意：“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点缘分啊，诺厄。”
*
一等星，圣所。
圣所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到处都充斥着神圣感。建筑物以白色为主基调，置身于此处宛如置身于森林，白噪音缓缓流淌，所以路过的普通人或是分化者都保持缄默。
银白色制服的哨兵快速在走廊上通行，她的身影穿过好几个很具有古典感的巨型石柱，来到了紧闭着的大门前。
她曲指敲了敲门，抑制住身体的颤抖，等开门时候迅速对着门口穿着银白色制服的哨兵说。
“请帮我联系祭司大人，”她的声调有些着急，哨兵的躁动几乎压制不住，“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有祭司大人和执行官大人能告知。”
那位哨兵看着同僚的状态，呆滞了几秒后迅速转身向着祭司所在的位置跑去。
原本宁静平和的空气瞬间被搅动起来。
大门打开，内里和教堂几乎是一样的构造，两侧的座位上坐着许多年轻人，最前排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女性，她的制服和周围的人明显不一样，脸上戴着极富有辨识度的面具。
传递消息的哨兵迅速来到这位女性身侧，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她平静的神情略有些变化，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着台上正在说话的人微微一颔首，转身向着门口哨兵的方向走。
门口的哨兵看上去很需要向导的疏导。
祭司是S级哨兵，更能够感知到哨兵的状态，为了避免她的躁动影响到里面那些新的分化者，她关上了门。
“把她带去向导那里，”祭司迅速检查了一遍她的状态，冷酷地发出了指令，“五分钟以内，她的精神图景很混乱，快崩溃了。”
哨兵却喊了一句等一下！
“悬月哨塔的执行官大人陷入狂化状态了。”她擦了把额角的汗，呼吸急促，情绪并不太稳定，“当、当时我和搭档就在旁边，搭档……殉职。”
祭司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留在圣所的哨兵每一个都是进行培训出来的人选，损失了谁都是很令人可惜的。
只是眼下还有事情更重要。
悬月哨塔执行官的能力是S级哨兵的顶尖水准，虽然对她会陷入狂化有些预测，但圣所的手没办法伸那么长——没想到会在这个紧要关头狂化。
“悬月没有S级的向导……咳咳、还有一批新人才刚刚入塔，悬月上层联合请、请执行官大人提供帮助。”
——他们的执行官正在回程的路上，如果时机正好，恰好能够转道去悬月哨塔所在的星球。
祭司说：“我会传达，你去向导那里疏导一下，短期内不要出任何任务。”
她说完立刻拿起终端联系，页面上属于悬月哨塔的来电显示并未接通的状态，联系人写着一个简单的陈。
那边收到消息的圣所星舰当即调转了方向。
在飞船上的祭司寻找到拉斐尔时，他正站在飞船最大的那一扇窗户边缘，太空千篇一律的景象在眼前划过。
他常常这样发呆，祭司们都猜测这是拉斐尔用来稳定自己精神力的方法。
只是今天必须得打断这位执行官的冥想了。
祭司低声阐述了悬月哨塔发生的事：“大人，新执行官的选举一定会提前开始，是否要通知诺厄那边……”
拉斐尔侧目看了他一眼，祭司立刻噤声：“我明白了。”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合作，双胞胎所掌握的权利太多，圣所到时候想要插入眼线难之又难。
但诺厄就不一样，他虽然野心勃勃，聪明阴险，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绝对没有任何势力的帮助。
那会是一个好时机。
祭司低下头：“只是失控的执行官……我听说另外两座哨塔的人也来了，我们还需要亲自上去吗？”
拉斐尔的声线淡淡的：“既然要合作，那也得有些诚意。”
年轻的执行官转过身，他白色的长袍在夜幕中竟然有些微微发亮，像是神降。
“边临在哪里？”
祭司微怔：“需要她出场吗？”
拉斐尔：“S级的向导，整个联邦都没有五个。”
祭司说自己明白了。
他带着人来到平台上的时候，飞船已经驶入了悬月哨塔所在的星球，风中裹挟着些许让人躁动的气息，A级的哨兵都站在拉斐尔身侧。
而最前方的拉斐尔垂着眼帘。
他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火光一片的哨塔，无形的屏障向着四周扩散，将整个飞船包裹在内，原本还有些躁动的低等级哨兵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哨兵中，或许是受到神明的眷顾，大概只有拉斐尔有这样的、原本属于向导的力量。
祭司说：“大人，悬月的伤亡人数还在飙升。”
他们必须得下去了。
边临在路上已经知晓了状况，她站在后方忽然出声：“是陈最？让我试试吧。”
她见识过圣所执行官的手段，拉斐尔的能力太过蛮横，直接将人压垮、碾碎成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就算是利用也行，她想，或许自己出手还能给陈最留一个全尸。
她的出声太突兀，导致周围的哨兵都下意识地朝着边临的方向看去，包括站在前方，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拉斐尔。
佩戴着骨质面具，像是止咬器一样覆盖在脸上的哨兵那双漂亮又神圣的金色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她，目光似是审视。
边临感觉到一种冰凉感。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逃跑。”她轻轻说，“凭借我现在的力量，走不出你们执行官所在范围的五百米就会被抓回来。”
悬月执行官对建筑物的破坏越发放肆了，她显然已经陷入了完全失控的状态。
拉斐尔等待了几秒，缓缓收回视线。
“让她和我一起去。”
祭司急急道：“可是大人……！”
后半句话被拉斐尔的目光堵了回去。
在圣所，没有人能够质疑、反对拉斐尔的言语，他于圣所是沉沉夜幕中的启明星，是所有圣所哨兵仰慕尊崇的存在。
边临松了口气：“谢谢。”
拉斐尔还是没什么情绪，他说：“如果你没有办法让她稳定下来，我会出手。”
稳定下来，才能注射药剂。
那对于哨兵来说已经是最友好的死亡方法，如果运气不错，在死后的精神图景里，她还能和她的爱人相遇。
边临点了点头。
悬月哨塔的哨兵都在忙着撤离群众，首先离开的就是珍贵的向导，S级的几个哨兵留下来牵制执行官——他们毕竟执行官麾下的人，一时间有些难以招架。
在飞船降落时，拉斐尔先一步走了下去。
边临发现他周围的灰尘都会向着四周散开一些，显然是用精神力构建了很厚的一层屏障。
这会是边雀将要面对的难缠对手。
边临压下心中隐隐约约的不安，她越靠近失控的执行官，情绪被影响着起伏越大。
不过她还是继续往前走。
到达某处，拉斐尔停下了脚步。
他们都看见了站在废墟上的执行官。
女人身量很长，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她的手上已经都是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
察觉到边临的接近，她忽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原本应该很明艳的脸，此时此刻眼下一片青黑，明显情绪很差，她的视线迅速从边临身上滑过，落在后方拉斐尔的身上。
女人歪了歪脑袋，向前走了一步。
边临启唇：“陈最。”
边临拢着衣袖，她脸色苍白，手上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这对于一个身体不好的人来说沉重无比。
只是她看上去很冷静，狂化的哨兵狂乱的信息素像是飓风一样将她包裹，边临也只是看着狂化的执行官。
她们曾经并肩作战过，后来也没有完全撕破脸，边临有时候觉得自己能够成功逃离，还是托了旧友手下留情的福。
但执行官的向导死了，就算边临的向导素是S级、足够安抚大多数哨兵，但对执行官来说还是没什么用处的。
或许边雀能做到。
短暂的想法在边临的脑中一闪而过，她的精神力从四周向着最中心的人包裹，其余哨兵尝试着吸引执行官的注意力。
她终是闭上眼：“……陈最，好好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