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着名叫护娘的短耳猫头鹰,开始在珈瑚巨树的粗大无比的树干里穿行,树干内部像蜂巢一样分布着宽窄不一的通道,全都曲里拐弯,几乎没有一条是笔直的。

    通道两边是一些大大小小的树洞,有的似乎用于睡觉,有的用于学习和其他活动,还有的用于存放物资。

    赛林探头往一个树洞里看了看,发现里面是一堆堆那种奇怪的、闪闪烁烁的东西,就是白伦所说的蜡烛。

    有时,护娘领着他们一直走到通道的尽头,那里会有一个洞口,可供他们飞到树干的另一层,再从另一个洞口飞进去,重新开始在树干内部穿行。

    赛林绞尽脑汁才弄清,睡觉的地方靠近树梢,举办大小集会的树洞似乎在下面,旁边还有一个被称为厨房的地方,里面飘出一股股诱人的香味儿。

    路上还有一些地方,靠近大树枝跟树干的连接处,三五成群的猫头鹰都聚在那里聊天。这些连接处的洞口都很宽敞,猫头鹰们可以坐在里面装修好的栖枝上,也可以栖在外面的大树枝上。

    “好了,我希望你们这些孩子别挡道。有一些受伤的猫头鹰要进来,我必须去安排护理。”他们跟着短耳猫头鹰飞过那些大树枝,飞向属于他们的那个树洞。

    “护娘,我们还需要苔藓和绒羽。搜救队又送进来两个小家伙。鸟巢遭殃啦!”

    另一只短耳猫头鹰飞了过去,爪子里抓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哦,作孽啊!可怜的小家伙们。”

    “‘鸟巢遭殃’,这是什么意思?”赛林问。

    “鸟巢被摧毁了。”只年轻的斑点猫头鹰飞了上来,这时他们刚在大树中段的一根枝子上落定。

    “丽莎,谢天谢地,你能把这些新来的领到我们昨天打扫出来的那个树洞去吗?”

    “没问题,护娘。”

    “看看厨娘那里还有没有剩下来的茶和蛋糕。他们看上去都饿坏了。”

    “没问题。”

    名叫丽莎的斑点猫头鹰把他们带到他们的树洞。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灰灰问她。

    “边界上发生了一些小规模冲突,没什么要紧的。”

    “是圣灵枭吗?”赛林问,“我们对圣灵枭很熟悉。我和吉菲是从那里逃出来的。”丽莎眨眨眼睛。

    “后来,那里的两位高级副官来追杀这位掘哥,我们把他们都杀死了。我们做好了打仗的准备。”灰灰说。

    斑点猫头鹰又眨眨眼睛。

    “我说,我们来的地方对吧?这里是珈瑚巨树,没错吧?”灰灰上前一步,凑到那只猫头鹰跟前,问道。

    “在这里,每当夜晚来临,那伙骑士猫头鹰就会飞到空中去做好事。”赛林轻声补充道。

    他的砂囊里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不完全是怀疑,但也没有确切的把握。

    “是这个地方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当然是这个地方。”斑点猫头鹰回答。

    “那就给我们一些战爪吧,我们都准备好了!”灰灰不耐烦地跺着一只爪子。

    “准备好了?”丽莎吃惊地说,“就因为你们逃出来并杀死了两个蠢货,你们就认为自己准备好了?”

    “还有山猫呢。”赛林说。

    “还有乌鸦,”掘哥也抢着说道,“当然,并没有把他们杀死,但至少把他们赶跑了。”

    吉菲却很沉默,这只精灵猫头鹰什么也没说。

    这时候,她向前跨出一步:“你是想说我们还没有准备好…还要具备更多的条件?”

    “不错。在沙漠里杀死两个坏蛋并不算什么壮举。”斑点猫头鹰把腰板挺得直直的,嘴巴冲着比她矮好多的吉菲。

    她用一种非常高傲的声音说,“你们还没有经过战火的锤炼呢。而且你们对战略一窍不通。

    你们大概连戴着战爪怎么飞都不知道吧?我在这里的时间比你们长得多,都还没有资格成为团队的成员呢。”

    “什么是‘团队’?”赛林问。

    “你们会被挑选加入某一支团队,然后学习一种非常有用的技能。”

    “对打仗有用?”灰灰问。

    “不仅仅是打仗,还有生活技能。生活技能比打仗更重要。每支团队都有自己的,嗯,怎么说呢?特性。

    领航队通常有一种优雅的风度,他们都是一流的飞行者,搜救队的队员们也是,但是,当然啦,搜救队的修养要差一些。

    气象分析队和采集队一般都很粗俗,没有教养,”说到这里,斑点猫头鹰用专注的目光盯着灰灰,“他们都像是敢死队员,可以作战至死,飞行至死!”

    灰灰身体膨胀,似乎充满了期待,而赛林却恐惧得缩成一团。

    他愿意干这一行吗?他没有选择。

    只要跟朋友们在一起,他就能做到。看看他们已经完成的壮举吧!

    “我们都会在同一个团队吗?”赛林问。

    “恐怕不能。”

    “但我们是一个集体呀。”赛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在乞求。

    “这个现在不重要了,你们现在属于一个更大的集体。我得走了。”

    “我猜是有任务了吧?”吉菲的口气里带着一点儿尖刻。

    “大概是的。”丽莎又低头看了看这只精灵猫头鹰,便离开了树洞。赛林认为吉菲很想啐她一口。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灰灰说。

    “我也是。你们看到她瞅我的那个眼神了吗?她大概以为自己架子很大,很了不起,但我敢肯定她一直在暗自取笑别人的身材。”吉菲像许多精灵猫头鹰一样,对有关身材和矮小之类的话语非常敏感。

    她奶奶曾是SOS(小个子猫头鹰协会)的创办者之一,该协会的宗旨是禁止拿别人的身材开恶意和无聊的玩笑。

    “让开!让开!”就在他们的树洞外,他们看见两只身材魁梧的大角猫头鹰飞过,拎着一个吊床,躺在上面的是一只毫无生气的猫头鹰。

    受伤猫头鹰的头盔歪到一边,一只翅膀以很别扭的角度从吊床边耷拉下来。

    接着,透过树洞壁,赛林好像听见一只年幼猫头鹰有气无力的哭泣声,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说:“好了,好了。”

    赛林偷偷从一个豁口溜出来,这个豁口通向一条在树干里盘绕的内部通道。

    这样的通道实在太多了,赛林觉得在里面很容易迷路。他循着声音而去。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另一个树洞。它跟大多数树洞一样,里面有个入口,外面也有个入口,因此可以从树干的许多内部通道中的一条飞进去或走进去。

    他悄悄地往里张望,看见了那只名叫护娘的短耳猫头鹰,刚才就是她把他们领进了自己的树洞。

    她正忙得团团转,从自己胸口拔下绒羽,塞在一只猫头鹰的身体周围。

    “好了,好了,亲爱的,我们知道你尽力了。”

    “可是爸爸妈妈会怎么想呢?”赛林的砂囊猛地抽动了一下。

    这只小猫头鹰会是伊兰吗?,

    “他们会认为你是一只勇敢的小猫头鹰。”护娘回答。

    赛林叹了口气。

    “你站在外面做什么?别傻站着了,快进来找点事情做做。”护娘喊道。

    赛林慢慢地进了树洞。那只小猫头鹰的个头儿差不多跟吉菲一样小,浑身毛茸茸的,但散发出一股煳味儿,还有几根羽毛被烧焦了。

    “亲爱的,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护娘俯身问那只侏儒猫头鹰。

    “迎春花。”

    “是的。迎春花失去了自己的窝。”

    “整棵树都被毁了。”小个子猫头鹰哽咽着说。

    “是啊,是啊。知道吗?她的爸爸妈妈去了边界冲突的地方,她自己安全地留在窝里。”

    “我本来应该孵两只新蛋的。妈妈其实是去捕食了,没去打仗。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出了什么事?”赛林问。

    “火——森林火灾。我没想到会蔓延到我们这棵树,但它竟然烧过来了,我拼命想救下一只蛋。

    可是,你们知道,我刚会飞没多久,结果,我,我…”说到这里,她控制不住地啜泣起来。

    一只胖乎乎的横斑猫头鹰探进了脑袋:“这儿有茶吗?”

    “噢,有的,我认为一杯奶莓果茶会很提神的。”

    “我把蛋给丢了,我没有资格再活下去了。”迎春花发出一个很长的声音,介于吹口哨和哀号之间。

    “别这么说!”赛林激动地大声说,“你当然有资格活下去。每只猫头鹰都有资格活下去。我们正是为这个来的。”

    护娘停住手里的活,歪着脑袋打量着这只年轻的谷仓猫头鹰。

    也许他是在学习,也许他开始领会了做好事的真正精髓。就让他安慰这只小侏儒猫头鹰吧,让他们再送一杯茶和一些奶莓果馅饼来。

    赛林整个晚上都陪伴着迎春花。有时候她有点发烧,喃喃地念叨着她认为必死无疑的那个小弟弟。

    她本来想给他取名奥斯古德。不发烧的时候,她倒是很清醒,经常眨眨眼睛,对赛林说:“可是妈妈怎么办呢?爸爸怎么办呢?等他们回到家,发现我们的森林被烧毁,我们的树不见了,他们会怎么想呢?他们会找我吗?”

    赛林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才好,因为他也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

    快要天亮的时候,迎春花沉沉地睡着了,赛林决定返回自己的树洞。他在大树的中央树洞里绕来绕去,不止一次拐错了弯,进入另一条通道。

    他在一条特别弯曲的通道里瞎撞时,遇到了一只上了年纪的斑点猫头鹰。

    “啊,新来的,是从冰封海峡飞来的四人组中的一员?”她轻声说。

    “是的,但我们不是从冰封海峡来的。我们被吹得偏离了航线。我们从大嘴岩动身,可是不知怎的……”

    “哦,天哪!是的,大嘴岩,只有最坚强的砂囊才能承受。”

    赛林眨眨眼睛,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叫思趣。也许你需要磨炼你的导航技能。我是领航队的督导。

    天很快就要亮了,所以我建议你赶紧回到自己的树洞去。

    如果你保持安静,就会听见彭嚓嚓夫人弹奏竖琴的声音。伴着这音乐睡觉美妙极了,而且她的嗓音也很悦耳。”

    “什么是‘竖琴’?什么是‘音乐’?”赛林问。

    他想起了在圣灵枭听过的那些可怕的歌。这肯定跟那些不一样。

    “哦,亲爱的,很难解释。你仔细听,就会慢慢明白的。”赛林回到自己的树洞,他们都在享用奶莓果茶。

    “太奇妙了,赛林,”吉菲说,“保姆蛇把茶杯驮在背上送进来。”

    “是啊,我就想到这里会有我的位置,赛林。我就想到我可以端茶递水。”皮太太说到这里,高兴得几乎全身放光。

    每个人看上去都很满足,只有灰灰闷闷不乐。

    “我杀死了圣灵枭的那两个恶霸,打跑了那些乌鸦,还割断了一只山猫的喉咙,到头来却消消停停地坐在这里,等着喝茶!”灰灰气得膨胀起来,身体变成了两倍大。

    “那么,你还能做什么呢,灰灰?”吉菲说。

    “我认为我们必须跟那两个管事的谈谈,就是白伦和白兰。我认为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恶势力。

    他们口口声声说的什么边界冲突,跟圣灵枭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刚才那个趾高气扬的斑点猫头鹰小姐说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我认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形势有多严峻,而我们知道!”

    他的黄眼睛在树洞里扫视一圈,“对不对?”

    “你是说‘你们想象不到’?”掘哥轻声说出那只横斑猫头鹰临死前说的话。

    他们一直没有谈论过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心里都知道,横斑猫头鹰用明确的语言告诉他们,还存在着比圣灵枭可怕得多的东西。

    “是的,”赛林迟疑地说,“也许我们确实应该去跟国王和王后谈谈,但不是现在。天快要亮了,我们该睡觉了。”

    树洞里铺着最细密的苔藓和最柔软的绒羽。赛林来到靠近洞口的一角,望着外面拂晓的天空。

    最后儿颗星星眨巴着眼睛消失了,一道美丽的粉红色在空中蔓延。

    珈瑚巨树那些弯弯曲曲的树枝伸展开来,似乎要去拥抱这崭新的一天。

    “这些绒羽,”赛林对皮太太说,“让我想起了妈妈。”

    “哦,可不是吗,亲爱的!”皮太太说着,也在这个角落里把自己盘成一圈。

    就在猫头鹰们安顿下来之后,珈瑚巨树里轻轻柔柔地响起了天籁般的乐音,接着有个声音开始唱歌。

    赛林不记得什么时候感觉这么安宁过。

    “掘哥、赛林、吉菲,你们睡着了吗?”灰灰喊道。

    “差不多了,灰灰。”掘哥和赛林回答。

    “你们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自己的战爪呢?”

    “不知道,灰灰。你就别担心了,晨安。”赛林睡意蒙眬地回答。

    “晨安,灰灰。”掘哥说。

    “晨安,赛林。”吉菲说。

    “晨安,吉菲,”赛林回答,接着又加了一句,“晨安,皮太太。”

    可是皮太太早就睡得沉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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