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胸口是无法抑制的彻骨的剧痛。

    无数梦魇,阿娘嘴角的鲜血,冰凉的双手……

    铁骑,冰冷的雨水,鲜血流淌满地,刺入胸口的剑,那个白衫的最后的背影,救我……救救我!

    姜央猛地惊醒,睁大双眼,大口剧烈地呼吸。

    她竟然还活着。

    躺在干净温暖的床榻上,大脑一片混沌,仿佛之前经历的一切,全部都是一场噩梦。

    突然,门被吱啦一声推开,光影婆娑,流光如鎏金般暗沉荡漾。

    一个月白色长衫的少年背着光站在那里,长身玉立,眉眼十分清冽。

    他的眼角微微上挑,眼眸如乌墨般漆黑,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姜央定定地看着他,他和那个绝美的花魁娘子好像,好像。

    那个……如洛神花一般的美人。

    她不由有些恍惚。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微微喘息,“是你……救了我?”

    他看了她良久,“对,是我。”

    透过清冽的晚风,他的眼神是她捉摸不透的笑意,他又重复了一遍,“是我救了你。”

    “为什么要救我?”,胸口是残留的剧痛。

    他想了想,“大概是看你太可怜了吧。那些人是你的仇人吗?”

    姜央低头,手攥紧,却没有说话。

    “你不想说也无所谓”,白衫的少年说,“师傅让我将药拿给你。”

    他将药放在她的面前。

    那是一碗深黑色的汤药,看上去便十分的苦。

    姜央接过药,她只是迟疑了一瞬间,便拿起药,一饮而尽。

    那样苦的药,她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少年显然有些惊讶,他从怀中拿瓶子的手停在半空,“师傅说……药太苦了,让我给你放一些蜜糖……我还没来得及给你……”

    “不用了”,姜央轻声说,“这药并不苦。”

    那药是用最苦的药草磨出来的,有一次他受伤的时,足足加了三份的蜜糖才勉强喝下去,她就这样面不改色的喝了。

    他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娘必然是吃过很多苦,才会这样能忍受痛苦。

    想了很久,他还是将手里的蜜糖递给她,“既然是师傅让我给你,你收着罢,这很难买到……你可以有时放在茶里喝。”

    姜央看着他,突然笑了,“你救了我,我要怎么谢你?”

    他大概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说,有些愣住,“你不用谢我,我也只是顺手……”

    他似乎又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于是又说,“你一个小姑娘,任谁看到了,约莫着都会救你一把。”

    姜央摇摇头,“不,你救了我,我始终欠你一份东西,你可以先记着,我总有一日要还给你。”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他。

    窗外的木芙蓉花飘飘洒洒,清水簌簌流淌。

    姜央抱着膝盖,歪头看着他,一头乌发缱绻在床榻。

    心脏仿佛漏了一拍。他不知为何,眼神竟也不自觉地闪躲了一下。

    “江见月”,他重新看向她的眼睛,“你呢?”

    “我叫姜央”,她好看的双眸中带了一丝笑意。

    一个像扶桑花般浓烈惊艳的姑娘,眼神却也带着三四分豆蔻年华本该有的青涩和稚气。

    门口的林师兄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江师弟,师傅让你去他房中拿他三日前从临安给你带的新剑。”

    江见月看了他一眼,起身出门了。

    出门前,他将蜜糖放在了姜央的桌前。

    三日后,姜央第一次见到师傅。

    师傅是一个有些肃杀的中年人,约莫着因为是北黎剑圣的缘故,师傅的肃杀中又带了三分不容亵渎的威严。

    师傅说,“我既接了故人的嘱托,就必然会照顾你,你可以选学剑或者做厨娘,如果你选的是做厨娘,明日就可以去后院找葵姑娘。”

    “我要学剑”,姜央回答的干净利落,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纯净坚定地如稚子。

    “你一个小姑娘,学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你这娇嫩的小脸蛋上就会留下不少疤痕,届时如果再后悔只怕是晚了。”

    “我不在乎”,她说,“求您教我学剑。”

    师傅沉默了良久,“你不用这么快做决定,你可以这两天好好想想…”

    “不”,姜央抬起头,坚定地对着师傅的眼睛,“请教我学剑,我有一定要做的事情。”

    师傅良久不语,最终,他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一旦你的双手沾满鲜血,你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你要想好。”

    姜央突然笑了,眼泪却从脸庞划过,她用轻的不能再轻的语气说了一句话,“我早就无法回头了,我从未想过还能回头。”

    那一日,海棠花落满竹林,婆娑如迷迭飞舞。

    江见月坐在海棠树下,抱着剑思索如何才能将背后的一击改的更行云流水,回头便撞上了姜央如绯月般惊艳的双眸。

    她似乎很想将神色伪装地毫无破绽,她的眼眸如点星般坚定,脸庞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有些微红。

    她不敢去对上他的眼睛,却十分固执地捏着衣袖,“师兄,你能教我练剑吗?”

    江见月看着她,突然觉得她这样有些害羞的样子有些可爱。

    这些日子他见惯了她对所有人冷冰冰的模样,她一心只想练剑的模样,她对所有示好的人爱搭不理的模样。

    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十分不爱说话,十分不爱理人的姑娘。

    没想到她竟然也会露出这样有些害羞和不好意思的表情,这种反差让他觉得她很有意思。

    所以,他特别想逗逗她,于是他说,“好啊,那你会给我些什么好处?”

    他只是想逗逗她,却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低头认真地想了很久。

    最终,她认真地对他说,“你教我学剑,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三件事情,什么事情都行,我都会帮你做到。”

    四月的晚风清凉如水,花瓣沉浅浮动,少女的乌发上点缀着晶莹的汗水。

    这些日子她瘦了许多,想来她为了学剑,付出良多。

    显然,她却并不是一个那么有天赋的人。

    江见月抱着剑,月光洒落在他清秀的侧脸上,“那你陪我吃饭吧,吃饭的时候大家往往都忙于吃饭,我总是找不到人说话”

    他想了想又说,“其他两件事情,如果我想到了,我再告诉你。”

    姜央却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他挑了挑眉,问她。

    “师兄,我还以为你会说,你会让我帮你磨剑呢。”,她俏皮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听说你总是让师弟帮你磨剑。”

    三月的海棠花浓烈如酒,江见月在树下示范给她看如何才能更快地侧身劈断一块小木桩。

    约莫着是她用力的方式不对,抑或是力气太小,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只能被震得手痛。

    毕竟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姜央的神色有些沮丧,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他,白白浪费了他的那样多的时间。

    江见月安慰她,“师妹,剑术本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当时学这一招时也是苦练了很久。”

    林师兄碰巧路过,十分惊奇地打断了他的话,“江师弟你不是一直说学剑是世上最简单的事情之一,师傅教的很多招数你闭着眼都能学会,还时常抱怨他教的招式都太简单了为什么不能教快一点?”

    江见月沉默了良久,“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记错了。”

    林师兄诧异的眨了眨眼,“你原先吃完饭和我们聊天的时候天天都说…”

    江见月打断了林师兄的话,背过身,“师妹,别管他,我们去别处练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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