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道教的事,刑部拿人,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不是今个礼部的王大人被抓了,就是明天户部的刘大人下狱了,李敬亭回府时,看到丞相夫人在花园里修剪园子。

    打老远见儿子回来,李夫人折了一枝开得正好的郁金香,递给小丫鬟:“送少爷房里去。”

    “母亲。”李敬亭道。

    李夫人看着从早忙到晚的儿子,心疼道:“亭儿最近瘦了,注意点身体。”

    “劳母亲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

    李敬亭是李夫人的第三个孩子,他前面两个姐姐都大他好多岁,他是李夫人的老来子,长姐嫁给淮王为妃,二姐嫁给了晋王为妃。

    曾被誉为一门双王妃的佳话。

    李敬亭可以说是从小长在蜜罐里的,可九年前出了晋王府的事,二姐一家被屠戮殆尽,父亲却声都不敢吱,只能明哲保身。

    他看着母亲终日以泪洗面,这才发奋,最后进了刑部,他不能再让李家陷入那种无能为力的局面,哪怕有一点改善也好。

    如果当初他李家刑部有人,二姐的命运会不会有所不同?这是当初年少的李敬亭当想的事。

    “又和那位沈大人去办差了?”李夫人问。

    “母亲似乎对沈大人很感兴趣?”李敬亭不免疑惑,最近母亲总会有意无意的提到沈衡。

    李夫人笑道:“他是尚书,你的直接上峰,母亲自会多留意,不如等什么时候有空,请他来家里坐坐?”

    也是,母亲一个不太出门的妇道人家,除了因为自己,又怎么会去关心那沈衡?李敬亭暗笑自己多思。

    “等这阵子忙完吧。”似想起什么,李敬亭犹豫的又道:“母亲,那沈大人为人狠辣,有些……不好相处,要不我还是把人约到酒楼吧。”

    李夫人拍了下儿子的手,嗔怪道:“乱说,我可都听人说了,那沈大人一表人才,又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多少人惦记着呢。”

    她凑近了点,又说:“你那两个妹妹也到了相看的年纪了,虽说不是亲的,但终究是李家的姑娘,你也上点心?”

    母亲什么时候对姨娘生的那两个庶出的妹妹上心了,她不是一向瞧不上吗?但李敬亭不好追问,只好敷衍道:“儿子记下了。”

    李夫人见李敬亭没起疑心,这才放下提着的心,她哪里是想给那两个庶女相看人家,她只是想单纯的见见那位沈大人。

    自从四年前的正月里,第一次收到那盒莫名其妙的点心,连着几年,她都能在正月里收到一份,可总是见不到送点心的人。

    有一次在街上,她打老远瞥见过顾衡一眼,便定在了原地,别人记不得了,但哪有当娘的记不得的,顾衡那张与李芝八分相像的脸再次攥紧了她的心房。

    打听之下,才知那是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沈衡,这人也唤衡,可会是她那小外孙衡儿?李夫人打那后便上了心。

    这才有意无意的来儿子这打探。

    ***

    南城兴运街沈府,顾衡坐在书房中查看来往信件与密函。

    “小鱼展信佳,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差不多已到顺城了,这边一切顺利,按计划进行,勿念——星澜。”

    没了?顾衡翻来覆去的看,确实只有这些字,他又从头看了起来。

    “小鱼展信佳……”

    “小鱼展信佳……”

    天,就是反复的读这五个字,顾衡的心都要化成一摊水了,汇入江河,顺流北上,涓涓流到顾星澜身边,将她的眉眼与神情尽收,又化成一缕风,吹到北境顺城,轻抚过顾星澜俊秀的脸庞,为她带去一点温暖,寄去一片相思。

    “咚咚”敲门声响起,仲夏道:“大人,阿笙和陶川回来了。”

    说完,便见风尘仆仆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主子。”

    “大人。”

    两人见礼道。

    仲夏给二人沏了壶茶,便退了出去。

    顾衡等两人缓了一会儿,才问:“可都查出眉目了?”

    陶川从包裹中拿出一沓书信:“大人,这李宴听说是九年前突然出现在西境的,来路不知,以雷霆手段收缴了西境大小山头,将那些寨子里的人都编进了他的队伍。”

    “他并不似以往那些土匪头子,而是以军中之法操练队伍,等级严明,赏罚清楚,这人估计是军中出身。”

    军中出身?顾衡思索着陶川的话。

    阿笙又加了句:“我听一个疯老头说,那帮人私底下都叫他公子还是世子什么的。”

    “究竟是公子还是世子?”顾衡问道。

    阿笙挠了挠头,懊恼的道:“我们返程时,在一破酒馆,遇到了一疯疯癫癫的老头,他当时喝得醉醺醺的,话说得不大真,我没太听清,再问他就死活不说了。”

    顾衡没有责怪,只让他们下去好好休息。

    公子?世子?九年前在西境戍边的世家子弟是?顾衡走向书柜,翻找九年前西境戍边的京中世家子弟名册。

    陶川拍了阿笙一巴掌,说:“你都说那是疯老头说的了,那话能信吗?”两人你呛我一句,我噎你一句的往外走。

    顾衡一页页翻着,“找到了,当时在西境戍边的有十四人?谭府四公子谭庆、颜府三公子颜度云……”他一个个看下去,看到最后一人时,他的手一颤。

    折页册子哗啦啦的掉了下来,砸在顾衡靴子上,立着的最尾巴上的一页上写着——晋王府世子顾宴。

    “顾宴、李宴……李宴、顾宴?”顾衡来回的呢喃着:“母妃姓李,所以你给自己改名李宴,是这样吗?哥……会是你吗?”

    顾衡想起之前同李宴相处的种种,两人第一次在旷洞中的照面,那让他觉得熟悉的脸,会是巧合吗?如果真的是顾宴,那?

    想前一年前在江门渡,他带着人一气之下差点把人灭了,不由得一阵后怕,当时要不是星澜以死相迫,他岂不是要后悔终生?

    顾衡瞳孔颤动,张了张干涩的嘴,嘶哑的自问道:“哥,你还活着吗?会是你吗?”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呢喃,没有人来为他解答。

    “来人。”

    侍卫从门外进来:“主子。”

    顾衡道:“去给李府送拜帖,就说本官有事相询。”想了想,他又唤回了要走的暗卫:“等等……算了,我亲自去一趟。”

    此时已是酉时一刻,但他现在一刻也不想等,领着侍卫便出了门。

    李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开门的老头见是顾衡,怔了一下,才道:“这位大人,我家老爷不在京中,您有什么话,可以留信。”

    顾衡道:“我不找你家老爷,我找你,老丈,我能冒昧的问一下,您家主子可还有其他名字吗?”

    老头一脸莫名的看向顾衡,为难的说:“这位大人,我就是一看门的,我哪知道我家老爷还有没有别的名姓啊?但据小老儿所知,我家老爷一直名唤李宴,土生土长的西境人,因着常在京中做生意,这才买了这座府邸。”

    顾衡一听,这李宴都要把西境的天变得姓李了,这老头什么也不知啊?还做生意的,骗鬼呢?但观老头神情又不似作假。

    罢了,要么是这老头装得太好,不愿相告,要么是真的不知,等他腾出手来,亲自去西境一趟,定要问个清楚。

    眼下京中之事为重,星澜还在北境独自支撑,他不能分心。

    顾衡回府后不久,下人来报:“大人,门外有两人求见,她自称是长公主府的人。”说罢,还递上块令牌,那牌子上刻了个瑶字。

    长公主顾瑶?顾衡想着名册上的名字,冷着脸道:“就说本官睡下了,不见。”

    “沈大人这不是还没歇下吗?”来人推开侍卫,看向顾衡。

    长长的帽兜掀开,是长公主那张妩媚的脸。

    顾衡一摆手,侍卫退到一边。“不知是长公主驾到,沈某有失远迎,还请赎罪。”他敷衍的颔首道。

    长公主也没生气,毕竟她是来求人的,但多年养成的倨傲仍在,她兀自坐到主位上,理了理身上的华服,冲手下一伸手。

    长公主顾瑶,寿德帝年近三十才得的第一个女儿,从小很是宠爱,捧在手心里长大,三十出头的脸上不见半分皱纹,姣好的面庞此时正盯着顾衡。

    她芙蓉玉指在匣子上拍了拍:“本宫是来给沈大人送礼的,沈大人不看看这礼满不满意?”

    顾衡掀袍坐到了另一边,笑道:“长公主的礼下官怎么敢收,沈衡一介小吏,入不得殿下的眼。”

    话里话外,推拒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气得顾瑶丰腴的胸脯一起一伏的好一会儿,她反复攥了几下帕子才道:“沈大人还是看看的好,这可是一份大礼,你不看,就不怕北境的那位出点什么意外?”

    她纤长的指甲在匣子上敲了两下,然后将匣子往顾衡面前一推,别有深意的觑着顾衡。

    两人目光较量着,谁也不再说话,过了半晌,顾衡像是终于败下阵来,他挑眉一笑,抬手绕过长公主的手,将匣子接了过来。

    长公主被顾衡笑得心中一悸,心下暗叹:“唉,这沈衡怎么长成这般模样,叫人恨都不忍心恨,要不是现在不是时候,我非把人捋到公主府里风流一番不可,唉……可惜了。”

    想着想着,还不免嗔怪的向顾衡递两个风情万种的眼神。

    可惜顾衡是个瞎的,全当没看见,他翻开匣子一看,里面是一幅北境舆图,这图在他沈府可真不稀罕。

    “长公主要是想拿这份舆图便想保自己平安,那您把自己的身价看得也太低了些。”顾衡将匣子推了回去:“夜深了,为免招人话柄,长公主还是请回吧。”

    顾瑶挑眉,这是没看上,她和赵王之前有些来往,可长公主与谁没来往呢?她只是个公主,驸马又死得早,她只能八面玲珑的给自己广结人缘,虽然贪财也是一方面。

    这不就在顾子羽这个小王八羔子身上栽了?

    “那沈大人想要什么,本宫都可为你办来。”说着,自诩容貌无双的长公主又挺了挺高耸的胸脯,把身子坐得离烛火近了些。

    灯下美人,那傲人的事业线晃得屋中的侍卫一个个的都不敢斜眼,顾衡却眼睛也不眨的无视道:“我要长公主出这个数?”

    他冲面前的字画扬了扬下巴,那是前朝名仕所作的黄金楼,相传这楼整体用黄金所镀,整整花了十万两。

    顾衡这意思便是让长公主出十万两黄金才可免灾。

    顾瑶目眦欲裂的从椅子上弹起身,玉手嘭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吼道:“你大胆?”想要她的钱,就和要她的命没什么区别,何况还一开口就是十万两黄金,他怎么不去抢?

    大盛最贪财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便是雍王顾文祯,女的便是长公主顾瑶,这会儿长公主再也没心思逗弄美男了,她只觉得顾衡面目可憎,恨不得咬他一块肉下来。

    顾衡蓦地一笑,凑近了阴郁的说:“上一个说我大胆的人是顾世子,长公主不妨想清楚了再说。”

    顾瑶“咚”的瘫坐回椅子上,想着暗卫们描述的赵王世子的死法,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战,看着面前潋滟无双的俊脸,只觉得这是一只艳鬼……来取她性命的。

章节目录

王爷自重臣不孕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浮生寄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浮生寄并收藏王爷自重臣不孕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