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片刻迟疑,嫮儿回房换上一身剑术服,对着铜镜将眉毛化成上挑式,更添几分男子的英气。

    李信暗中搞定一名武士,将他丢到一处废弃的枯井里过夜,由嫮儿悄悄补上。

    一行人夤夜入宫,一路上雷声不绝,不多时风声四起,雨打飘灯,气氛甚是诡谲。嫮儿不安地悄悄握住嬴政的手,对方掌心的温热令她情绪稍定。

    偏殿中,赵王迁高坐在王位之上,除了十余名守卫以外,殿后帘帐动摇,似藏着人。

    “江离,是你藏在里面吧!”嫮儿眼下也不慌了,大楚巫既已现身,嬴政的身份自然已被识破,不过瞧起来他似乎镇定自若,对四下凛冽的杀气毫不在意,且见王而不拜。

    赵王迁阴鸷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着剑士服,可是少原君推荐入宫的?”

    “正是!”嬴政朗声回应,倒教颓唐的赵王迁精神为之一振,耷拉着的眼皮也抬起来,当下正襟危坐:“你的剑术可能遏阻剑士,战胜对方?”

    嬴政对曰:“我的剑可十步杀一人。”

    赵王迁大惊,狐疑道:“你的剑术当真如此厉害?那就让孤座下的剑士与你一拼如何?”

    嬴政冷笑:“我有一仆,自幼随我修习剑术,也学得一招半式,不如由他代为出战,大王尽可一观。”

    李信遂站了出来,赵王迁见其如此傲慢,未免不悦,冷冷道:“孤座下剑士皆万中挑一,若是伤了你这小仆性命,可不要后悔?”

    嬴政点头:“同样的话也无须再向大王说一遍。”

    入剑道者,执礼甚恭。

    李信与赵王所指派武士各自将剑锋倒转,右手握剑柄,左手搭在右手手背上,恭恭敬敬向对方施礼。

    各自站定,霍然间白光闪动,双剑交击,一眨眼的功夫,赵王剑士只觉手上一轻,原本颇为锋利的重剑竟在对方的一击之下折为两段,禁不住张口喝彩:“好剑!”说罢方察觉自己已然落败,若非对方点到为止,怕是早已丢了性命,心下暗道:“好险!”

    赵王迁见状一脸愠怒又不好发作,遂又指派了一名剑士上前。

    虽说此剑士比之前的那位高明一些,可于剑法的虚实之道却不如李信老辣,只不过侧身露了个破绽,便诱对方踏入圈套,长剑疾转断了对方手筋。

    赵王迁由是惊怒交加,接连指派剑士上前挑战,却无人能斗过三招。眼见这一地的残兵败将皆是几年来招募的最强剑士,没想到竟败在一个无名小仆手中,想来这奴仆的主人当真如那大楚巫所言,乃是秦国第一人!

    “仆夫尚且如此,主人只怕更加身手不凡。”赵王迁打起十二分精神,命人将烛火点亮,一双虎目盯着嬴政道:“孤欲观先生之剑,可乎?”

    嬴政回道:“然!吾有三剑,各不相同,不知大王想看哪一把?”

    赵王迁道:“愿闻三剑,先言而后试。”

    嬴政剑眉一挑朗声道:“三剑者乃天子剑、诸侯剑与庶人剑。所谓天子之剑,制以五行,论以刑德。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开以阴阳,持以春秋,上绝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听此铿锵之言,连常年昏聩治国的赵王迁也不由精神大振,一扫颓唐之气,燃起了气吞天下的气势,接着问:“诸侯之剑又如何?”

    嬴政再对曰:“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乃诸侯之剑也。”

    赵王迁自其话中听出了深重的鄙夷,毕竟自己身为一方诸侯,却素无贤名,如此说来,怕是连这诸侯之剑也不配执了,心下虽恼,沉住气接着问道:“未知庶人之剑又如何?”

    嬴政凛然对曰:“庶人之剑,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绝,无所用于国事。”

    赵王迁拂落杯盏怒而起身,暴喝:“大胆,尔在暗讽孤所执乃是庶人之剑吗?”

    说罢醉里挑灯看剑,心中不觉也激起了身为王侯的傲气,盯着嬴政道:“竖子敢尔!”挺剑疾刺而来。

    嬴政拔出自己的秦王剑,青锋一荡将腐朽不堪的赵王迁击出数丈远,背部撞上坚硬的墙壁。

    王宫护卫闻声而动,不出意外,三人将很快陷入重重包围。

    嫮儿却对周围的变动视而不见,只注视着帘帐后不停晃动的人影,待那人拿起一物突然快速向前冲时,出声喝道:“留下!”

    话音落乍然间离开嬴政,与那神秘的大楚巫凌空对了一掌,大楚巫看着她,冷笑一声:“想要此物,给你便是!”说罢将方才寻得的锦盒抛掷过来。

    嫮儿飞身接住,刚抱进怀里便察觉不对,眉心紧蹙——盒子是空的,而且下了禁咒!

    大楚巫见已得手,一脸傲慢笑问:“如何?”

    “我们出去!”嫮儿冷漠回应,抛下锦盒,跟随大楚巫的身影越窗而出。

    雨益发疾了,二人穿越宫墙,行至一片竹林,先后停下。

    冷然对应片刻,嫮儿先开口问道:“江离,你用巫族禁咒来对付我,可知自己会如何?”

    那种能使对方灵力散尽的禁术,对方也将付出同等代价!

    大楚巫江离笑吟吟地道:“怎么,想不到我会这么做?”

    嫮儿自是不解,皱眉道:“虽说你辅楚王,我伴秦王,也只是选择不同而已,你我之间并无私仇,又何劳你如此赌上自己这一身灵力?”

    江离冷冷道:“不错,我便是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神女殿下,大楚国受轩辕氏灵力守护上千年,我乃轩辕黄帝后裔,尔父炎帝与轩辕黄帝有兄弟之谊,但毕竟长幼有序。可作为两族公主,我却一直不如你,连我喜欢的少帝也……哪怕你是在殒身之后才遇到少帝,却依旧能得其垂爱。而我却像无主孤魂一样流落西极荒漠,无人愿与我亲近。虽然近几百年压制住了邪火,终于回到族人身边,却依旧不敢被人瞧见真面目,你可懂得那份痛楚?”

    嫮儿听她吐露心迹,略有所感,柔声道:“若说如此,你我不过是一样的人罢了。你囚于西荒,我囚于高唐,同样是被父亲遗留在人世间的帝姬,过去与现在从来都没有太多不同。”

    “不,你我一直不同!”化身为大楚巫江离的女魃认真地道:“神女有情,女魃无情。”

    此话嫮儿反驳不得,略假思索皱眉道:“难道你……”

    “不错!当年我思恋少帝无果,又亲眼见其殒身,自那以后便自行斩断了情根,只愿在以后的岁月里再不会为情所扰。不过,我却依旧想要看看东君少帝对你用情。”江离幽幽道:“高唐神女一旦下山等于身染红尘,注定不得善终,所以你才会不停逃避少帝对你的追逐,惟恐将来伤他太深。加上数千年孤独的修行,已经令你一颗心冰封如真的神女一般,忘记了情火着身的感觉。我想若是你失了灵力,变的和普通人一样,是不是就无法拒绝少帝对你的爱意,在这浮沉变幻的人世间享受属于你们的缠绵欢愉……”

    话音未落,周身雨势陡然起了变化,嫮儿灵笛在手,将雨珠凝成一张网困住了红衣的大楚巫,冷冷道:“原来你不过是想阻拦少帝重返昆仑神界,便想要以情为毒,蚀其心骨。大楚巫,我当真是高看你了!”说罢秀眉一扬,将凝成的雨珠弹网尽数朝大楚巫身上打去。

    大楚巫飞身后撤,一边大声道:“究竟是你高看了我,还是轻看了少帝?”立定,一个旋身,掌中灵火便发了出去,化解对方攻势。

    雨幕中两位遗留于世的帝姬冷然对峙,嫮儿蓄势待发,道:“是你屡次暗算我在先,也怪不得我下手无情!”

    大楚巫因与她交手多次屡占上风,本不惧她,不想她竟然将灵力尽数汇集,召唤出了上古巫山神女座下灵兽青鸾神鸟。

    神鸟一出,邪火尽灭。

    大楚巫惊骇之间丧失了所有防御之力,被如天云一般的鸟翼打成重伤,扇飞了不知几千里远。

    一只玲珑杯盏自她怀中掉落,被散尽灵力的嫮儿捡起紧握在手中。

    紫芝杯!少帝遗留在人间的第二件宝物也找到了。

    彼时身陷赵王宫的嬴政对嫮儿的处境甚为担忧,不欲多纠缠,便示意李信速战速决。

    李信遂上前喝骂:“赵王迁,你这个老匹夫,还真以为自家养的武士都对你赤胆忠心吗?且让你瞧瞧我大秦的手段!”言罢亮出掌中半面虎符问道:“持虎符者谁?还不快现身面见王驾!”

    武士中一人出列,单膝下拜朗声道:“臣王贲叩见大王!”

    王贲乃是这群武士中的大将,众人皆唯其命是从,一听眼前与赵王论剑者竟是大王,纷纷下拜。

    赵王迁瞬间吓破了胆,此刻方知自己养了这满屋子的武士竟十之八九皆为秦将,当真是愚蠢至极!

    嬴政冷漠地盯着赵王迁道:“孤今日留你一命,待王将军父子拿下邯郸,定解你去咸阳,只是不知那时赵王是否还有胆量与孤一论剑道!”语毕振衣拂袖而去。

    因秦将王翦的大军突然借雨势夜袭邯郸城,宫中守卫大半也被紧急抽调去守城门,又有亲随护卫在侧,嬴政的离开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攻城之战业已打响,嬴政更加挂念嫮儿的安危,派李信带亲兵四下搜寻,终于在城外的竹林找到。

    只是嫮儿一身血迹,又在雨中淋了一夜,斜倚着凉竹面无血色,着实吓了李信一跳,好在还能唤醒。

    “嫮儿姑娘,看起来你伤势颇重,我这就带你回去见大王,得罪了!”李信说罢便要抱起她前去秦军大营。

    嫮儿却拉住他的衣袖用力摇头,虚弱地道:“大楚巫用计伤我,我灵力尽失,已非神女之躯,若此刻回到他身边,怕是正中了圈套。李将军,答应我,暂时不要让他找到我,否则我宁可死在这里!”

    李信见她言辞激动,竟至吐血,当下不敢不允,皱眉道:“就算不见大王,也要先找人替你治伤才行!我有一个表兄是赵国的名医,我这就带你去。嫮儿姑娘,你可要撑住啊,大王他是真心待你的,你可不能伤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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