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水上行驶了几日,要说还是赵庭桉选水路选得好,田田已经习惯了这种清净悠闲的日子,前几日上岸之后,田田就想清楚了,她迟早是会找到家人的,等找到自己是谁之后,她和赵庭桉就会回到自己的生活轨迹,各过各的日子去,时间一久谁还记得这像梦一般的日子,她笃定没有人会爱上梦出现的人,说不定到时候她身边青年才俊任他挑选呢。

    想到这些,她也不再逼自己收心,反正就当做是做了一场梦吧,她又何必在梦里苛待自己来着。

    于是她日日与赵庭桉黏在一起,他看书她就挤在他身旁一起看,他写文章她就在一旁研墨,他一伸手她就马上递上热茶,这活比砚回干得还精细。

    她怀疑赵庭桉是不是故意在上船之前把砚回遣了回去,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太过小人之心了,因为从刚开始他们相识以来,他一只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房内读书,很少看见他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去使唤下人,这个赵举人还是个独立且自理能力强的人呢。

    田田看赵庭桉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赏,烛光中他脸上细细的绒毛都多了几分可爱。

    赵庭桉察觉到她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问:“看完没?”

    田田:“看...看完了,看完了。”

    赵庭桉把桌上的书翻到下一页。

    田田:“诶!我还没看完!”

    赵庭桉温柔的弹一下她的额头:“不专心...”

    “不好了!有人投湖了!快来人啊!”黑暗中一声惊呼打断了二人之间的絮语。

    田田立马起身飘向甲板的方向,赵庭桉丢下手中的书也快步走过去。

    田田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一名中年男子扒在栏杆上,一只手伸向水面,他不停地大声呼救,也许是太晚大家都歇下了,除了田田,赵庭桉是第一个赶到。

    他还来不及询问就直接冲上去,纵身一跃跳入水中,田田与男子一起在栏杆上惊呼。

    只见赵庭桉跳下去之后就没入水里看不见了,田田飘到水面上找不到人,她试了几次沉不下去,急得在水面上来回转。

    可是黑压压的水面依然波澜不惊,田田一张小脸吓得又白了几分,思玄离开时的叮嘱仿佛还在眼前。

    她很想抓住什么,却两手空空,她只能握紧拳头,死死地牢牢盯着平静的水面,心里默念赵庭桉的名字...

    栏杆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甩下来一根粗长的麻绳,还有人着急得在栏杆上公子公子的喊,等船上的长工脱了外衫准备跳下去的时候,突然水面哗啦溅起无数水花。

    赵庭桉破水而出,田田紧握的拳头总算松开来,她连忙从背后托着赵庭桉,她害怕他再次从这黑压压的水面消失不见。

    赵庭桉手里托举着一名女子,船上一片拍手叫好,田田马上把麻绳塞入赵庭桉手中着急地问:“你还好吗?”

    赵庭桉一手拉着麻绳,一手圈着女子的脖子,对田田笑着说:“无妨!”

    那是田田记忆中第一次看见他笑得那样开心,白晃晃的牙晃得她眼睛疼。

    众人合力终于把赵庭桉从水面拉上船,赵庭桉把女子放在地上,伸手去探女子的鼻息,地上的女子哪里还有一点生气。

    田田觉得女子有点眼熟,仔细一看那落水的不就是前几日在甲板上替赵庭桉说话的女子吗!

    此时女子的脸被水泡得像瓷器一样白,紧闭的双眼看起来像睡着一般,如此年轻,可惜了。

    此时,刚在栏杆上呼救的男子冲上前来一把推开赵庭桉,他抱起地上的女子一阵哭喊:“揽月...你怎么如此想不开啊...”

    过了一会儿,在人们的纷纷劝慰之下,男子渐渐停住了哭喊,他默默地向询问的船工们诉说。

    原来此名男子是淮安歌舞坊里负责唱词班的班主,揽月则是他唱词班的琵琶手。

    近几年淮安那边秦楼楚馆盛行,男子所在的歌舞坊在淮安已经慢慢没落了,没有接到宴请的帖子时,各班的班主就会带着这些技师们出去接点碎活。

    他这次就是带着唱词班几名女子去临沂和宿迁接活回来。

    这揽月姑娘性情刚烈,因为不愿意为接这种碎活而奔波劳累,下午和班主吵了起来,没想到晚上就想不开投湖了。

    事已至此,众人见状都纷纷劝男子节哀,慢慢的等看热闹的人散去,围在他们身旁的只剩下唱词班另外几名女子,她们也只是在一旁呜呜咽咽地捂着手帕哭泣。

    赵庭桉去拉田田的手,两只冷冰冰的手握在一处,他说:“好冷”

    田田这才惊觉赵庭桉身上还是湿的,她赶紧把赵庭桉带到房中,翻开衣柜找来一身干净的衣裳,她催促赵庭桉赶紧换上。

    赵庭桉拿着衣服好看的眉眼露出一丝笑意问:“现在吗?”

    田田急得伸手去抢衣服还不忘催促到:“还不快点,等我帮你换吗?”

    赵庭桉把干净的衣服往床上一丢,田田扑了空,再回头只看见赵庭桉已经脱下里衣露出消瘦精壮的后背。

    田田惊呼一声此时才觉出羞怯,她捂着眼睛支支吾吾地喊:“你...你自己慢慢换,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赵庭桉:“不是说要帮我吗?”

    田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了,不了,非礼勿视~”

    田田拍着胸脯来到甲板上的时候,甲板上已经没有人了,地上只剩下一滩水迹,可怜的姑娘显然已经被她的同伴们带回去了,正是大好年华就因为与人拌嘴想不开而丧命,真是可惜。

    田田在甲板上寻找,她想找到姑娘的魂魄劝她放下凡间的怨念早日去投胎,她找了一会儿没看见揽月的鬼魂。

    只看见一名男子倚在船头的栏杆处,他背对着田田,一身黑色玄衣被风吹动衣角,玉冠上垂下来的发丝在夜风中起舞,手中的折扇慢悠悠的扇着。

    田田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病,大晚上的站在冷风中扇扇子。

    她没找到揽月正准备转身回去看看赵庭桉换好衣服没有。

    那名男子才咳嗽一声说:“清风伴明月,才子配佳人,今夜如此美景,在下愿意与姑娘一起分享,不知姑娘是否有空?”

    田田丢了一句“没空”转身就走,男子又开口了:“哦?可是小生刚刚为今夜的美景赋上诗一首,斗胆劳烦姑娘品鉴一二。”田田惊讶的转过头问:“你在跟我说话?”男子转过身微笑着说:“此时只有你我二人。”

    说完他放下面前的折扇,田田这才看清他的脸,和自己一样白得能照亮二里地。

    田田叹一口气问:“你是谁?”

    玄衣男鬼像田田行礼说:“小生楼青山,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田田看他谦谦有礼的模样有点像赵庭桉在外人面前的样子,她索性放下戒备跟他攀谈一会儿。

    楼青山说自己曾经是富家子弟,后来家族没落,在家人的安排下赴京考科举,考了几次依然榜上无名,自觉无颜面对家中年迈的双亲,在回乡的路上跳船投湖了。

    但由于他是自杀,他一直走不出这条运河没有办法去投胎转世,家中无兄弟姐妹,双亲离世后他就变成了水上的孤魂野鬼,漂泊无依直到现在。

    田田想起同样是赴京赶考的赵庭桉,她有点同情楼青山,刚准备出言安慰几句。

    只听见楼青山摇起折扇又说:“小生身前尚未娶妻,在这水上实在孤独难耐,今日听闻姑娘也是投湖自尽,想来我们二位同是天涯沦落鬼,不如姑娘与小生结个冥婚,从此你我二人互相有个依靠,如何?”

    田田:“不如何,投湖的又不是我!”

    楼青山:“无妨无妨,小生看姑娘生得乖巧可爱,甚是喜欢,姑娘与我一同回去,我现在家中还有7房夫人,热闹得很,姑娘肯来做我们家小八,几位夫人见了姑娘肯定非常欢迎,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总好过一个人孤零零的漂泊不是?”

    田田此时对楼青山的同情早就消失不见了,她瞪大了眼睛说:“你这叫漂泊无依?孤魂野鬼?我信你才有鬼!”说完她不等楼青山在后面追喊,飘去找赵庭桉了。

    等田田一走,几位女鬼围着楼青山打趣道:“看来相公这个故事还不够动人,你看这姑娘说走就走,根本不为所动呀!”

    “不是吧!我上次就是被相公这个故事打动的啊!难道她不喜欢长相俊俏,气质儒雅的类型?”

    “哎呀,姐妹们都别说了,咱相公都要伤心死了。”

    “下次再有新的姑娘,相公不如说自己的未婚妻另嫁他人,自己是为情所困投湖自尽的可好!”

    几位女鬼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帮楼青山出主意。

    楼青山看着田田消失的背影,折扇一摇说:“这么可爱的类型我还没有娶到,不行!等我明日换身衣裳再来!”

    田田飘到赵庭桉门外,她敲敲门,里面没有声音,田田有点不放心,直接飘进去。

    她看见赵庭桉已经换好衣服,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田田才敢走上前细看。

    她见赵庭桉面色有点潮红,头发披散下来润湿了枕头,还没有干透怎么就睡了?明日起来该头痛了。

    田田摇摇头准备去找干帕子,一只手却被一只滚烫的手拉住,突如其来的温度烫得田田心头直痒,她没有松开,用另一只手去摸赵庭桉的额头,难怪…他发热了…

    麻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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