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旧的马车停在了南家小院前,车身上的木纹已经斑驳,轮子发出微弱的摩擦声。

    南柯轻轻挑开车帘,皱眉看到自家大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老婆子。婆子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头戴着一枚精致的银簪,对着南柯敷衍行了一礼,并不恭敬:“小姐,我是从澜水城来的张媒婆。”

    南柯心中生出警惕之情。张婆子笑着解释道:“小姐的三叔惦记着你,想着你都十八了,特意让我来给你保媒。”

    南柯眸光一闪,态度和善的婉拒:“我的婚事自有家中长辈做主,不牢三叔费心了,替我向三叔问好。”

    张婆子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小姐,我老婆子这个人心直口快,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当你说就别说。”南柯笑眯眯道,“不然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得罪人就不好了。”

    张婆子一下噎住。南柯懒得搭理对方,错身掠过张婆子。

    没想到张婆子一把扯着南柯的衣袖,用大嗓门喊道:“小姐的叔家舅表哥对小姐情深义重!想纳小姐为妾!”

    “纳什么?”

    “南小姐,你真是好福气噢,你舅表哥仪表堂堂,愿意纳你为妾室……”

    “啪”的一巴掌抽在了张婆子的脸上。

    南柯冷着脸,厉声道:“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也敢来折辱我的名声,你们是何居心!”

    张婆子捂着红肿的脸颊,怒斥道:“婚姻大事,媒妁之言。你三叔作为你的长辈给你保媒,小姐怎能如此苛待媒人的!”

    张婆子自认为此话一出,自己站了道德高峰。

    没想到南柯根本不和她费口舌,只听说了一句:“堵上。”

    南柯的小丫鬟玉竹早旁边急的跺脚,见小姐发令,她冲上前先是左右开弓,给了张婆子两个大嘴巴子,然后脱掉张婆子的臭布鞋,强行塞进她嘴里,张婆子瞪大双眼,气的呜呜叫。

    张媒婆人傻了,不对吧,这说媒而已,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活脱脱像个土匪似的。

    “戒急、戒躁、戒嗔怒。”南柯的声音传来。玉竹都无语了,这个死老婆子都敢说出纳妾的话,小姐怎么还在这里训诫她。

    只听南柯幽幽地后半句:“……南柯,你要忍住,绝对不能动手打死她。”

    玉竹这才明白,心想到:合着那些酸腐话,是小姐在训自己的啊。

    此刻,一道不合时宜的男声像是刚睡醒,幽幽响起:【哎呦,玉竹这丫头揍人的时候,可比她干活手脚麻利多了。】

    只不过眼前这群人,似乎谁也听不到男人的赞许,只有南柯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南柯充耳不闻男人的话语,她示意小厮苍术:“将这疯婆子赶走,不要让她再胡言乱语。”

    南柯的宅子附近有不少街坊邻居,她刚刚的举动想必已经有人看见。看来,她又要臭名远扬。

    小厮苍术点头,押着张媒婆离开。

    “小姐,这婆子也太坏了,竟然……用纳妾羞辱你!”玉竹义愤填膺。

    回到宅子里,南柯摘掉帷帽,露出一张清雅秀丽的面容,她略带讥讽:“还不是我那‘好’三叔的算计。这世道只需要折辱女子的名誉,便是成了他们的杀招。”

    南柯上辈子是个苦哈哈的社畜,胎穿到这个架空时代。爹爹相貌堂堂的太医令史,娘是望云城首富的独女,因此南柯过了几年富贵清闲的好日子。

    可没想到,十二年前外祖一家和南柯爹娘被魔族屠/杀,只有南柯一介孤女死里逃生,南柯的叔伯们便惦记上南柯的家产。

    作为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南柯明白怀璧其罪的危害,便将大部分遗产,都让南家的族爷代为保管,只留一小部分谋求生计。眼见着南柯到了成家的年龄,便有人便将主意打到南柯的身上。

    “玉竹,帮我唤乳娘过来。”南柯很快的回过神,“我婚嫁的事情,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必须要提前做准备了。”

    小丫鬟玉竹一出门,一道若隐若现的红衣身影忽然出现在南柯的身边。

    “小南柯,只要你求本座,这些人、这些事何须苦恼。”男人的声音宛如在耳畔缱绻,“不过是一群蝼蚁,让本座替你捏死便罢了。”

    南柯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懒得抬眼:“我倒觉得看我倒霉,苍云大人是乐在其中。”

    “小南柯,你可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苍云逆侧身支撑软塌上,发丝如瀑落下。

    南柯忽然睁眼,两人四目相对,就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人。

    “让本座帮你,一步登天不好吗?”男人噙着笑,举手投足在蛊惑人心。

    南柯露出藏在袖子里的小臂,上面都是狰狞的烧疤和鞭刑。

    南柯冷笑:“苍云大人,十二年前您索要的酬劳,我可一刻都不敢忘记。”

    她咬着牙,光是想起过往,银牙便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仇恨微微打颤。

    比起想要谋夺父母遗产的叔伯,真正令南柯真正恐惧的,是寄居在她识海中的大魔头苍云逆。

    不知什么原因,他以残魂状态被迫禁锢之后,由此便对她的肉身开始反复折磨。当大魔头发现无法脱离她的身体,终于改变了强硬的策略。

    他开始走怀柔路线,传授了南柯梦魇族的残卷功法《梦也天书》,让她搜罗凡人的噩梦从而滋养自己的残魂。传说梦魇一族,可以自由穿梭他人的梦境,并且能够改变、操纵甚至创造其中的一切。他们的功法非常特殊,哪怕是南柯这种没有灵根的凡人也能修炼。

    她目前还处于一阶修士,紧紧能够窥见他人的梦境和对方进行心灵交流,同时利用收割病人的噩梦,用来滋养魔头的残魂。

    不过,该功法的缺点也十分明显,神识强大的同时,会牺牲对□□的修炼,导致南柯的身体强度与普通凡人无异。

    只戴着半张黄金鬼面的苍云逆,桃花眼微微眯起。他抬起虚浮的手,温柔地南柯脸颊处的一缕发丝整理到耳后。

    “别急,迟早有一天,你会用上的。”

    南家小院的后门处,躺着一身脏污,满嘴胡须的老道士。他散散懒懒地靠在门后,嘴巴咬着一根狗尾巴草。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双绀蓝碎花布鞋跨出门槛。南柯背着药篓,手提食盒放在老道士的面前。

    “吃完记得放好。”南柯轻轻嘱咐道。

    她背着药篓,缓步离开了南家小院。老道士喜滋滋打开食盒,闻着饭菜香大快朵颐起来,对南柯的离去早就熟视无睹。

    【你怎么穿成这样,丑死了。】苍云逆不满道。

    此时的南柯换了一身粗布罗衫,头发盘成一个高髻,只用一根玉簪点缀其中。

    【苍云大人既然如此嫌弃,又何必苦居在我身上,不如早日挑个绝色美女。】

    南柯拿着沾了湿土的药锄,步伐轻快的走向深山林莽,苍云逆早就习惯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采药一次。

    苍云逆冷哼:【你以为本座不想吗?】

    【原来大人有女装癖好啊。】南柯翘起嘴角。

    【你!】见被南柯绕进去,苍云逆气得不轻,索性便不说话。

    一路上有苍云逆斗嘴,枯燥的采药时间,也变得不再难熬。

    南柯她小心翼翼的扒掉黄芪根系上的泥土,将它完整的取出时,从远方飞来一个巨物,“彭”的一声落在她的旁边,溅的泥水飞扬。

    混乱中,南柯隐隐看清那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形。雨水落对方身上,冒出一阵炽热的烟雾,还散发着焦灼的气味。

    南柯惊得手脚发麻,她抓起草药就想撤走时。

    红眼的魔族从地上爬起,一把抓住地上的南柯。南柯因为惊恐想要高呼救命的时候,魔族粗鲁地掐住南柯的喉咙:“闭嘴!”

    【这里怎么会有魔族?】苍云逆心声不解,【墨山早在千年前就设下了仙人屏障,魔族怎么会出现?】

    千年前,仙人们齐力设下屏障,隔绝了魔族的魔域和凡界,保护每一个凡人不被魔族侵害。

    惊讶只是片刻,苍云逆很快反应过来,逮着机会开始奚落南柯:【小南柯,你现在求本座的话,本座可以慎重考虑一下,要不要出手救你。】

    南柯呼吸艰难,不知道是勒的还是被苍云逆气的,感觉血气都要涌上脑门。

    在这生死关头,她敏锐察觉到魔族掐着她的脖子,可目光紧紧盯着雾气笼罩的深山里,生怕一丝错漏。

    他在怕什么?南柯艰难地将目光移向远方。

    雾气萦绕的密林,什么都没有……不,有一道冷光,裹着烈风,一支水箭射向魔族的胸口,连带着南柯一同摔进水泊。

    【怎么可能!】从苍云逆惊疑不定的语气里,南柯品出一丝生还的可能性,【他怎么会在这里!】

    魔族吐出了一口鲜血,盯着远方怒喝道:“这位仙师,你我素未蒙面,只要你放过我,我就饶了这凡人女子!”

    雨雾深处,走出一道身影。

    来人一身纯色的银甲战袍,天上水没有一滴敢落在他的身上。一头银发像皎皎明月,拿着一把无箭的银弓对准魔族。

    魔族的利爪在南柯的喉咙上割出口子,血液汩汩的往外流,他威胁道:“莫要再上前!再敢过来一步,我就杀了她!”

    南柯紧张的皱着眉头,当她瞥见魔族衣袖上的刺绣玉蝶梅,头脑警铃大作,浑身如同浸入寒潭,这个图案……怎么会是这个图案!

    没有半分迟疑,一步一步,远处的银靴踏雨滴而来。神君拉满银弓,对准魔族的位置,蓄势待发。

    魔族眼神发狠,在神君的箭射出的一瞬间,抓起南柯的身体当肉盾抛过去,转而跳下悬崖。

    神君的水箭已经朝着南柯胸膛射去,似要射穿她的胸膛,直穿魔族的身躯。

    他银灰色的眸子,像是流淌着暗夜的月光,在这场暴雨中冷的南柯心肝发颤。

    她不由惊呼出声:“救我!”

    就在水箭离她心口还有一公分的时候,水箭像烟花般炸开,那强大的冲击力让南柯一口鲜血全数吐出。

    在昏迷的前一刻,她仿佛看到繁星般灿烂的水花中朝她飞来,在呼啸的风声里,耳边有难以察觉的喟叹:“找到你了。”

    一阵剧痛袭来,南柯彻底失去了意识。

章节目录

神君非要倒插门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宵夜大道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宵夜大道并收藏神君非要倒插门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