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四下无人,昆图斯也没那么多顾忌,直接攀着木墙翻了过去。

    然而一落地他就皱起了眉,某种难闻的恶臭似有若无地传入他的鼻腔,很快就被屠龙者敏锐的感官所捕捉,那不是堆放在一起的垃圾彼此间激发出的呛人的臭味,也不是主人家不注意打扫多年堆积的陈旧的臭味,那是死人的味道。

    这栋房子有问题,昆图斯向仍守在门口的舒徽妜交代一声在原地等他,随后便穿过小花园朝一楼大门走去。

    这家里没有下人,到处都很安静,只有二楼传出了动静,似乎是一个女人轻声哼唱着某个摇篮曲,温柔至极的嗓音显示她或许是一位好母亲。

    昆图斯从屋后厨房处的窗户翻进屋内,尸体腐烂的味道更加明显,昆图斯回想起刚刚那个少年所说的话,耳边女人的歌声都诡异了些许。

    二楼有一间书房和两个卧室,另外两个房间皆是死一般的寂静,昆图斯慢慢靠近歌声传来的那间屋子,门是虚掩着的,从地上凌乱的痕迹看出关门的人手忙脚乱显然没有精力仔细关好门。

    借着门缝朝里望去,身着简单睡裙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臃肿的襁褓,一边唱着摇篮曲一边轻轻拍打着怀里的孩子。

    然而她素色的裙子上满是暗黑色的水渍,那是陈年的尸液留下的痕迹,无需佐证,屋子里浓到刺鼻的尸臭味可以很好地证明这一点。

    看来少年口中的怪胎就是女人怀里的孩子,或许是母亲无法接受自己孩子的死,强留着尸体在身边以作宽慰,这种事虽然很难以理喻,但昆图斯也不是没见过比着更夸张的事。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莉娜,按照她这癫狂的样子,想把她带走容不容易另说,那个叫凯西的男人知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才是最大的问题。

    从他的描述来看,莉娜就是个被丈夫冷落虐待的可怜女人,为了内心的慰藉找了凯西作为情夫,被丈夫发现后更是苦不堪言。

    可眼下这个情况,他们三人的感情如何不好说,但莉娜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人。

    得知这件事后,晚上的行动就要再和舒徽妜以及凯西他们商量一下才行了,昆图斯刚想走,屋内却忽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这声音沙哑微弱,不像是健康的孩子,但她确确实实在哭泣,臭味的来源就是莉娜怀里的襁褓,昆图斯不会弄错。他错愕地回头再次从门缝里窥探屋内的情况,却发现婴儿被内伸出一只沾满黑色尸液的小手,挣扎着想要抓住妈妈。

    摇篮曲停了,女人轻柔的嗓音响起:“我的甜心,我的宝贝,身上又痒了是不是?别怕,妈妈在这里,妈妈帮你捉虫子。”

    说着女人拿起床头的布巾,轻轻擦了擦怀中孩子的身体,然后拿起一旁早就备好的银质小夹子,细心地低下头,从襁褓中一只只地挑出扭动不止的蛆虫。

    昆图斯冷眼看着女人平静却癫狂的动作,确定她怀里的孩子还活着之后,默默从门边退开。

    让他不解的是,在他所知的所有女巫药剂与诅咒中,与这种情况相似的只有可以让死人“复活”的死灵药剂,可他不是没有杀过死灵药剂召唤出来的怪物,绝不是这个样子。

    依靠死灵药剂复活死者,不过是被思念蒙蔽双眼的活人自我安慰的愚昧做法,它除了召唤出一个没有思想的邪恶亡灵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这间屋子里满是死亡留下的痕迹,可这痕迹最集中的地方却有一个会哭会动的婴儿,这实在不寻常。

    院外等着的舒徽妜不知其中蹊跷,只是为了不太显眼,就和科德林一起在门旁一株矮灌木边站着,青翠的枝叶间绽开了两三朵白色小花,清丽可人,只是看这样子不像是有人精心打理的模样,侥幸被种在见得着光的地方才开得这样好。

    偶有路过的人见他们两个等在这家人门口,都会投来好奇的眼神,却不会上前搭话。

    没过多久,一个又高又胖的中年男人径直朝大门边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简单礼服的年轻女人,女人抱着他的手臂半个身子都倚在男人身上,而男人则好像完全当她不存在一样,只是在看到有人堵在他家门口时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昆图斯那没人应声就自己翻墙进去的行为在屋主面前自然说不出口,舒徽妜一边思考该如何回答,一边打量起男人身边的女人,她看起来不像是凯西口中描述的那个莉娜,他说的莉娜与丈夫的感情也不会这么好。

    “抱歉先生,我们在找一户叫埃利斯的人家,我见您这里位置与他说的地方相似,所以……看来是我们找错了。”

    埃利斯是昨天和舒徽妜交际的其中一个女孩的家族,在聊到有关庞特城的一些事情时她曾向舒徽妜介绍过自己家在这附近有一处闲置的小宅。

    男人显然知道这附近有这么一家埃利斯,虽是有些不满地耸了下鼻子,却也没再质问,只是说:“他家在下一条街,快从我家门口离开!”

    舒徽妜立刻赔礼道歉,虽然昆图斯还在里面,但以他的身手要躲过这个男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舒徽妜和科德林假意走远,脚步却缓之又缓,在男人关上门之前还听到他对身边的女人说:“那件礼服忘在这里了我有什么办法,要不是你非要我配你那条裙子,用得着回来拿吗?”

    等关门声响起时,舒徽妜和科德林才停下脚步,舒徽妜回过头,大门再次紧闭,然而没过多久,昆图斯如黑猫一般灵巧的身影就出现在墙头,他轻巧地落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座宅子。

    “方才这家男主人也带着人回家了,你没事吧?”

    昆图斯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说:“他没看见我,我们先走吧。”

    舒徽妜不解:“莉娜没在里面吗?”

    当然在,床上哼唱摇篮曲的女人与凯西描述的爱人除了更加苍白消瘦之外简直如出一辙,昆图斯点头算作回应,但并不想跟舒徽妜多说。

    “你跟她说上话了?”

    她原本想的是昆图斯先进去看看里面没人回应究竟是没人在家还是没听见敲门,若是有人的话昆图斯进去说一声把事情搞清楚了之后,他们晚上也好行动,而如今昆图斯的举动却让舒徽妜有些摸不着头脑。

    昆图斯沉默了一会还是对舒徽妜说:“你还是别掺和这件事了,晚上我再来一趟,你就在旅馆里等我吧。”

    舒徽妜却阻止了他,说:“不用,我刚才听那莉娜丈夫话里的意思,他似乎只是回来拿件衣服,等他走了我们就可以去找莉娜了。”

    见她坚持,昆图斯也没有瞒着她,坦白道:“这个莉娜有问题,我们先去找上午那个凯西问清楚,再为晚上的事做决定。”

    昆图斯表情严肃,舒徽妜也不疑有他,只是他们只和凯西约好晚上行动前在这门口见面,如今要找却又不知从何找起,还好昆图斯这个屠龙者经验丰富,在城里找个人对他来说比在野外找到怪物的踪影容易多了。

    此时的凯西正在城外的护城河边喝着闷酒,他坐着的地方离城门不远,守城的士兵偶尔还会讥讽他的颓丧,但他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盯着城外的大片农田。

    士兵都是巴特莱家的人,得到过欧文的嘱咐,在见到舒徽妜一行人时并没有加以阻拦询问,只是简单行了个礼就放行了。

    昆图斯也不避着人,就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对凯西问道:“你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凯西有些不解,愣愣地从地上站起,有些无措地拍了拍裤子上的尘泥,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半个月前吧……他的丈夫那天很生气,从那之后她几乎就不出门了。”

    从那屋里气味的刺鼻程度来看,如果有人死了,那大概也已经死了两三个月,就莉娜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如果凯西半个月前真的与她见过面,不会不知道她的精神状况。

    昆图斯凑进一步,与太阳一样耀眼的金色眼眸里却只有冷冰冰的怒火,“别骗我,如果你还想我帮你的话。”

    凯西明显慌了神,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几乎要被昆图斯逼到城墙墙根上,慌乱中又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舒徽妜。

    舒徽妜其实现在也不太昆图斯的意思,但她知道肯定是昆图斯在莉娜家发现了什么,从而判断出凯西对他们有所保留。

    “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们也不好动手,你钱都付过了,何必还要对我们隐瞒事实呢?”舒徽妜看着凯西的神色,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不管昆图斯从莉娜那里看到或是听说了什么,这个凯西绝对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无害。

    见温柔的东方姑娘也不帮着自己,凯西终于是开了口:“其实……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莉娜了,我也不太清楚她现在发生了什么,只是偶尔会听到别人闲谈时说到她现在过得很不好。”

    他的解释漏洞百出,与他上午找到昆图斯时说的也大相径庭,舒徽妜越听越不对劲,但也没有当面戳穿他,昆图斯的脸色不像是怀疑他的这些说辞,他所认为的隐瞒似乎另有其事。

    果然,昆图斯并没有理会他的这些说法,又问:“那你知道她有孩子了吗?”

    凯西闻言惊讶地瞪大双眼,“孩子?”可他接着又故作镇定地平复了语气:“我知道,她的确是生了孩子,她……”

    他的这些话里表演的成分太重了,舒徽妜能看得出来,从他第一次故作惊讶地说出“孩子”时就已经是假的了,他早就知道孩子的事,如今却装作一副刚知道却还要扯谎的样子。

    昆图斯又朝他走近一步:“你确定?”

    随后凯西便失落地低下头,喃喃道:“她怎么会有孩子了呢……”就这样自言自语了一会,他才再次抬头对昆图斯说:“我不在乎,如果她舍不得孩子的话,你就把她的孩子也带出来,我会好好照顾她们的。”

    舒徽妜在旁看着他拙劣的表演,原本对他的些许怜悯都化为怀疑,这个男人绝对别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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